就算原先不大明白,早上被科普之后也算是知道了个大概。小赵信服地点了点头,又问了几个常规问题,沈琼宁有问必答,十分配合,将前前后后听到的话帮家人的长相都回忆了个遍,没多久便表现出了一个刚经历过绑架案的年轻女人的正常反应——她看上去累极了。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小赵是个颇具人情味的好警/官,将问题基本问完后便示意他们可以走了,先行回家休息,周末时记得到派/出/所补个笔录。
两人连身应下,这里只是个普通的居民房,人走了之后实在没什么可供勘查的地方,空空荡荡的连个藏身之地都没有。警/察们拍了些照片之后,陆陆续续也各自离开了。
他们在这间房子里一直待到了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警/察们肯定不会让他们最后一个留在现场,继续滞留下去剩下的人也走不了。陆远书抬手看了眼表,转向沈琼宁低声询问。
“手脚活血了吗,能不能走路?”
走路肯定是能,她又不是被人公主抱到这里的。沈琼宁活动了几下手脚,笑眯眯地摆出个遗憾的表情:“能倒是能,就是有点勉强。走不了怎么办,你背我啊?”
她这话只是做打趣用,没想到陆远书真的仔细思考了一下:“可以背你到楼下,然后打车回去。不过家里没什么菜了,可能得先绕路去一趟超市买东西。到时你在外面等我?”
这话题转的有点快啊?不过沈琼宁还是跟着这个思路琢磨了一下:“我为什么要在外面等你?”
陆远书看了她一眼:“因为你不能寄存。”
沈琼宁:“……”
他说的好有道理啊,我竟然无言以对。
结果陆远书后来真的背了她下去,好在这样的情景不久前也有过一次,虽然那次她喝了酒这次没有,不过一样都是行动不便,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坐了出租车直奔超市,买了果蔬饭菜又折回家去。
第二段路因为有塑料袋的干扰变得不是很方便,沈琼宁居高临下地趴在陆远书背上俯视众生,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体力不错嘛,看好你啊陆老师。非常可靠,组织对你提出表扬。”
“谢你夸奖,不敢当。”陆远书平静地说,带着一手摇摇晃晃的塑料袋和背上的沈琼宁向前走,“可不可靠没有个固定的衡量标准,总要有人愿意依靠才能加入评选范围。我没这个荣幸,口头的安慰奖也就不必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非常平静,语调没有任何彰显情绪的起伏,似乎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陈述句。沈琼宁过了两秒才琢磨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不由愣了一下:“你……”
“我各方面都尽力做好,你愿不愿意信是你的自由,我确实无权干预,作为主动的一方,也比较受制衡。”陆远书对她的声音好似没有听见般,云淡风轻地开口继续,“我曾经跟你说过,只要你愿意,我的肩膀你永远可以依靠,这句话始终奏效。”
“但你要是始终不需要的话,不妨直接跟我明说。不做拒绝又不回应,其实多少还是有点残忍,对彼此也都是耽误。”
沈琼宁闭了嘴,过了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别的意思。”陆远书淡淡地说,“就是想问一句,你跟警/察隐瞒下来的事情,打算跟我说吗?”
沈琼宁呼吸稍稍一滞,听到陆远书极轻地笑了一声。
“当我没问。”
他背着沈琼宁,走的依然非常平稳,即便是语气已经寡淡到听不出情绪,看上去也完全没有把沈琼宁就地扔在路边,自己回去的意思。看不见他此时脸上的表情,沈琼宁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忽而也被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包裹,简直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和陆远书相识十余年,鲜少发生什么争执。她的小爆脾气收不住,但陆远书是足够沉静稳重的类型,战火往往在刚刚燃起时就熄灭于陆远书的不回应。即便是两年半前走向婚姻尽头的时候,彼此的疲惫感也是远远大于烦躁与愤怒的。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都觉得分开主要是基于现实的打击与磨难,彼此的感情基础还颇为坚固,是以分开才会觉得不舍,不甘,不情愿。本来都是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的人,生生因为这件事开始纠纠缠缠的藕断丝连,摩擦起的火星到现在都足够令死灰复燃,有燎原之势。
然而现在陆远书如此明显地表达出了尘埃落定的意味,放弃两个字没有说出口,却已经足够不言自明。
他们的七年之痒,在八年恋爱期间没有出现,在两年婚姻中没有出现,在两年的分离中没有出现。
而在现在这样的时刻,它裹挟着风雪宿命般来临,像是一堵没有边际的墙,矗立在了通向未来的路上。
她向来不服输又极要强,心里却非常明白,唯独这件事,不该强求,也强求不来。
听天由命,不过如此。
————随章附赠超萌小剧场,————
☆、第六十一章 正面交锋
世间的事情通常都是这样的:越是处于一种一团乱麻的境地中时,生活越不会给人什么慢慢梳理仔细分析的时间。几分钟之后他们就已经站在了自家门口,两相无言,各自脱外衣换拖鞋。留守在家中的两个生物都很意外能在这个时间看见他们,均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惊喜,不过表现方式倒是不怎么相同。
球球大抵是因为想得少,所以反应特别快,沈琼宁弯腰的时候它就已经摇头晃尾巴地小碎步溜达了过来,小短腿倒腾得飞快。沈琼宁笑着伸手想摸摸它的头,奈何四肢还不是特别听使唤,没留神差点一头栽倒,被陆远书及时扶了一下才避免更大的麻烦。
我的意志铁一样坚定,奈何身体总是先一步投敌啊,沈琼宁在心里扼腕。
这个时候坐在沙发上新鲜地围观着他们的秦鸣小朋友终于也反应了过来,高高兴兴地跟她打起了招呼:“舅妈你回来啦?”
“恩,回来了。”沈琼宁点头莞尔。这一夜的惊险之处不足为外人道,眼下看到孩子的天真实在是令人高兴。她的感概还没进行到一半,就看见秦小朋友板起了脸。
“舅妈你也太贪玩了,不知道晚上一定要回家吗?”秦鸣小朋友很不高兴地教育她,沈琼宁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接话,就看见秦鸣一指陆远书:“舅舅等了你一晚上!我妈妈说不能随便给别人添麻烦,大人都是只说不做的吗?”
沈琼宁闻言一顿,转头看了陆远书一眼,陆远书没有看她,换好了鞋径直去了卧室,路过秦鸣时摸了摸他的头发,什么都没说。
卧室门被关上之后,被摸了头的秦鸣如同受到了鼓舞一般扬起了头:“看!舅舅都被你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琼宁:“……”
“行吧,都是我的错,我找时间弥补。”
她说这话时来得很平静,平心而论,虽然不算是她的有心之过,但的确影响到了陆远书的生活,他生气或是觉得疲惫都是理所应当的,要鞠躬赔礼还是滚得远点她都二话不说照做。但这些事情都不是现在最紧要的——沈琼宁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揉着眉心深呼吸几口气,拿出陆远书递还给她的手机,翻起了号码。
“舅妈你黑眼圈好重啊。”秦鸣抱着球球在沙发上玩,扑腾了一会儿后跑过来看看她,有点犹豫地问,“没睡好吗?要不要去补个觉?”
“一会儿就去。”沈琼宁挂断一个电话,摸了摸秦鸣的头,拎着包站起身,“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不弄清楚到底是谁站在暗地里给她使绊子,就像是放任一把刀时时刻刻悬在头顶上,不把这把刀原路照心口扔回去,哪里是她的性格。
一天中连着被这个家里的两个大人摸头,秦鸣的小男子汉心让他并不觉得愉快。他不舒服地晃晃脑袋,就见沈琼宁刚坐下没多久,又一阵风般地刮了出去,一时不由有些茫然。房间门响了一下,陆远书从卧室走出来,衣衫齐整,不像是打算补眠的样子。秦鸣啊了一声,看着他有点惊讶:“舅舅你不是睡觉去了吗?”
“一会儿就去。”陆远书给了他一个非常耳熟的答案,看了眼门问他:“你舅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