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娘:“……”开始回忆自己的话究竟可以连到什么笑话上去,想了几秒,忽然反应过来:她犯什么傻?就是被敷衍了呀!
忍不住悄悄瞪他一眼,谁知周连营话出了口,也觉得自己的话语招人不解,便看向她正要说些别的弥补一下,结果把她那个瞪眼接收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周连营镇定地道:“你瞪我做什么?”
霜娘想撞墙,什么人呀,这么尴尬的场景,他居然不肯当做没看见!
她却不知周连营也有难处:他把那个瞪视接收得太完整了,以至于完全没法无视,要是硬憋了不问,反倒显得太刻意了,问一声,霜娘随便给个理由带过去就好了。
霜娘如坐针毡,她给不出随便的理由来,越想智商越不在线,脑中空白,一秃噜把实话冒出来了:“你敷衍人。”
说完她就要捂脸,她这是什么声调!本来三分尴尬,这么直通通说出来硬是变成十分的了,简直无力回天。
“没有,”周连营却笑着道,“我说真的,今天看见个人把生姜弄进眼睛里去了,我忽然想起他的样子来,所以好笑。”
他的态度太和缓自然,以至于这虽然是句听上去好不了多少的升级版敷衍,却成功把霜娘从坑里带了出来。
霜娘脸上的热度慢慢下去,正想赶紧把话题换掉说些别的,听得金盏在帘外道:“六爷,奶奶,太太那里来了人,说公主和驸马的车驾就快到了,随行的还有楚王殿下。”
楚王?霜娘知道他是行三的皇子,当今也就三个儿子,这很好记。下意识看向周连营,见他面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起来,眼中快速闪过的,好像是一丝不耐?
“我出去见客。”周连营站起身来,向霜娘道,“你先在这里,等楚王走了,我使人来告诉你一声,你再往正院去。”
霜娘忙站□□头,道:“我知道了。”
周连营便走了,留霜娘一肚子疑问:楚王既同公主一路,那肯定是知道周连营回来的消息了,那么公主和驸马回来探亲,他却跟着凑的什么热闹?
☆、第48章
周连营很不喜欢楚王。
原因有二,其一,楚王是个蠢货;其二,这个蠢货很热衷于把永宁侯府往他那条破船上拽。
这真是烦人极了也无语极了。
永宁侯府好些年前就已亮明立场,是旗帜鲜明的太子一派,连世子都曾想送到太子身边做伴读——虽然没成,但这一表示落在有心人眼里,已足可明白永宁侯府心向何处了。
楚王也没有看不懂的道理。
但神奇的是,他在明知永宁侯府“名花”有主的情况下,居然还想把这朵花拉到自己家的后花园长起来。
在他的想法里,永宁侯府支持太子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太子出身正统,这一条是没错的——应该说,绝大部分支持太子的人都是因为这一点。那么接下来,按照正常人比如说齐王殿下的想法来说,既然无论如何也拼不过这个元嫡出身,那就不要跟这些死脑筋的太子派浪费时间了,赶紧着去拉拢那些不重出身重贤德(这是可以后天刷出来的)的臣子们才是。
楚王殿下不。他逆常人而行,认为既然如此,那么他也可以争取一下。
乍一看很离奇吧?但楚王是有自己的一番道理的,他生母是个普通宫嫔,在他八岁那年早逝,当时第二任皇后姓方,膝下唯有一女,他便到了方皇后宫中,从此由方皇后抚养。所以在楚王认为,他长于皇后膝下,也可以算作正统,永宁侯府能支持太子,那就也有支持他的可能。
——呸,有个屁的道理!就不说原配发妻和继妻的承续关系了,也不说长子和以下诸子继承权的差别了,即便这两个条件统统拉平了,生养和抚养一字之差,那就差出天边去了好吗!
哪怕楚王从襁褓里就到了方皇后宫中,他也仍然不能算方皇后所出,头上套不得一个“嫡”字,他该是谁生的,还是谁生的。被方皇后抚养这个成长历程对他有加成,但这个加成仅可以去和卫贵妃生养的齐王殿下比一比,想和太子相提并论,那是想太多了。
周家人弄明白楚王的脑回路之后,着实是崩溃的,谁知道他得了点金箔,就敢往自己脸上贴上那么大块真金呢?还没法和他说明白,当时的楚王还未封王,只是皇子,皇子做做梦无妨,你去揭穿他,就是结仇了。
无奈之下,只好尽力疏远,再疏远。
然后,就疏远出事来了。
因为楚王不但敢想,更加敢干。
事情的起因源自于方皇后所出的静乐公主,公主殿下到了十八岁,是该择婿的年纪了。方皇后只此一个爱女,视若掌中明珠,去向皇帝请旨选婿之前,特意先征询了爱女的意见,私下问她心中可有什么偏好的类型,到时最后的人选到了方皇后面前时,方皇后好照着女儿的意思,选个更贴近她心意的,叫她过得顺心些。
静乐公主先低了头不说话,再问一遍说有偏好的类型,再再问一遍,就直接报出了永宁侯府二郎周连深的名字。
把方皇后直接炸傻了,她是希望女儿给出的条件能越详细越好,对照起来越容易,可再详细也没想详细到具体人名啊!
方皇后的第一个反应是,太子那一派的人在搞鬼。先顾不得审问公主,因为在方皇后心中,公主这个长在深宫里的小女孩儿懂得什么?一定是吃人哄骗了,问她也问不出真相来。撒出人手去,命查,彻查。
消息回来得非常快,因为永宁侯府也许很复杂,但周连深这个人实在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以至于根本查不出什么花样来。
周连深是个生来有弱症的人,自十一二岁之后连家门都少出了,偶有出门,也是往亲戚家坐一坐就回,京里所有的交际场合都看不到他,因为他的身体负荷不起,只能活得像个隐形人一样。
正因为他太低调,所以方皇后先都还没想起永宁侯府有他这么个人来,才需要叫人去查。
查回来的结果很明显了,一个一年到头门都不出几回的人,如何能有勾引公主的机会?再换个角度想,即便太子那边心怀叵测,也不会叫个病秧子出头干这等事啊,一个不好,人没勾到,他先把命送了。而假如太子是打着要拉拢皇后这边势力的主意的话,就更不会用周连深了,给公主介绍个病秧子当驸马,这拉不来势力,只能拉到一大堆作为母亲护犊的仇恨。方皇后以为,太子再蠢也不至于蠢到不知这个道理。
所以,绕了一圈,最后方皇后不得不承认,问题出在她女儿身上。倒回去审问公主,公主已经把心上人的名号交待出来,下面也没什么可害羞的了,直接把缘由倒了个干净。
事情要追溯到十来年前,那时公主才七八岁,荣昌长公主有一回进宫来,说起自家驸马府上为了预备元宵灯会,扎了极多极大极漂亮的花灯。公主听了羡慕不已,求着方皇后想去灯会上玩耍,有荣昌长公主作保,方皇后心爱女儿,就答应她跟着荣昌长公主去了。
长公主家的灯棚,按说守卫无数,再出不了意外的,谁知世上最难保的就是意外二字。
灯会上人山人海,有个卖灯摊子的一架灯被人不留神撞倒到了隔壁摊上,冬夜干燥有风,两个摊子当时就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很快蔓延到了再隔壁的摊位,又瘟疫一样一路蔓延开去,周围的人们尖叫着,争先恐后地往外挤去,惊恐的情绪比火势传得还快,还没被火势覆盖到的地方都跟着乱起来了。
静乐公主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落了单,抱着她奋力向外撤的护卫被人群冲倒在了地上,纷乱的脚步就快踩上静乐公主身上的时候,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小小少年及时发现了她,于千钧一发之际拉起了她,拽着她在混乱的人群夹缝里求生。
静乐公主年纪小,又养尊处优,哪里应付得来如此近乎修罗场的残酷场面,几回险险扑地,那少年死死拽住她,到后来直接是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终于挣扎到了一个高台下的角落里,才得以逃生。
公主失踪是件要掉脑袋的大事,找寻的护卫很快就来了,静乐公主当时处于吓傻了的状态,被护卫抱着就走了,竟没想起来问一问那少年的名姓。
直到八年之后,静乐公主在去往荣昌长公主驸马府上做客的路上,见到了从驸马府同在一条街上的靖国公府里出来的周连深,一眼就认出了他。
靖国公府是永宁侯府侯夫人安氏的娘家,周连深因为常年患病,外貌特征就显得病弱,很好描述,公主随意在驸马府里找个人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
“他原来身体不像现在这样弱的,都是为了救我,在灯会上受了推挤,才又把底子伤了,再养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