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1 / 2)

“江浙一带的棉农要如何呢,家家户户都是种棉花,都是种桑养蚕的,我不用他们家里的土布,那他们还能卖给谁呢?中国人自己都不穿,那谁还能穿呢?”

字字气血,宁死不屈,最后被人寻衅滋事,硬是说他哄抬物价,给关进去了。

家里只有一个女儿宝珠,老爷子看不下去,接到家里来瞒着,宝珠只以为父亲出远门去了。

“政府那边怎么说的?”

刘小锅一脸的气愤,“就说了我们要完,这样的政府,不完还能有什么好下场,洋人说的话就是天理一样的。”

这边租界多,政府已经是洋人的走狗了,洋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俨然是人家的天下了,生意越发的难做了。

冯二爷不说话,政治上的事情,瞬息万变,今儿是这个政府,明儿又是那个政府,他只觉得,现在君星未名,适逢乱世,还是谨慎一点的好了。

只有保全了一大家子,才能徐徐图之不是。

“去给老爷子送话,能捞出来就捞出来,不行的话,也不必过于感怀,时间还长着呢。”

刘小锅一溜跑着去传话,老爷子就匆匆出门了,他托人找关系,进去探望一下。

“老兄,您应当谨慎考虑一下的,现在大趋势如此,咱们在人家的手底下吃饭,总要是低头的。”

“但是低头不是意味着一辈子低头,咱们得等着,等着什么时候咱们国家不低头了,什么时候咱们也就不低头了,是不是?”

“让你卖洋布,你就暂且先卖着洋布,等着后来的日子长了,咱们翻身了,咱们就不允许洋布进来咱们国家一步。”

这是二爷出的主意,暂时低头,老爷子也觉得只能如此了,周旋不过来了,洋人是立志要拿人当标杆,杀鸡儆猴看,在上海租借立立威风的。

宝珠爸只不吭声,“冯老弟,我意决于此,莫要多劝了。”

“这世道虽然变了,国也不是国了,那我哪里还有家呢,我要是撑不住,那亿万棉农就得喝西北风了,咱们为商的,不能这样断人后路不是。”

老爷子再权,“只是把你砍头了,难道就能阻止吗?不能逆转的,洋人是打定了注意,您这是搭上了自己啊。”

“想想宝珠,还没有夫家,老兄还请你多加思量啊。”

老爷子深鞠一躬,长揖到底,再三陈情。

只是宝珠父亲已经打定主意,虎目含泪,背对着老爷子,“老弟回去吧,人固有一死,有些事情总得有人流血的,你不流血,我不流血,最后都成了奴啊。洋人只以为我们好拿捏,只以为我们中国人,都是跪着的。”

“老弟,我如有不测,跟你交情几十年,还望照顾好宝珠。宝珠自自幼天真,还望您多费心思教养,我家财已封,望您看顾啊。”

转过身来,对着老爷子长作一揖,涕泪横流,难道就忍心赴死,不忍心,家中娇女令人挂怀啊。

老爷子无法,只得戴上帽子,隔着栏杆拉着他的手,“老兄,您放心吧,我视她如亲女,管她一辈子。”

自此,便是诀别了,狱警有些许的好心,老爷子出来的时候,“说通了没?”

“我听着音儿说是晚上要来审讯的,最后的机会了。”

老爷子长叹一声,不肯再多说了。

果真一晚上严刑酷打,宝珠父亲誓死不从,第二日黄昏时候便游街示众,要去枪毙去。

媒体也成了洋人的走狗,各路各国的媒体,都拍照报道,只说是国之蛀虫,搜刮民脂民膏,哄抬物价的奸商。

老爷子气的大病一场,报纸摔了一地,死的不值啊。

“你世叔尸骨未寒,外国人骂也就算了,中国人也跟着一起骂,他要是活着,还真的不如死了呢。”

国人跟着一起骂,未免让人心寒,到底是为了谁牺牲的啊。

冯二爷皱着眉头,“您别气坏了身子,世叔的尸骨,我自去收敛。”

“万事小心,说不定就有人在那里盯梢呢。”

“您放心吧。”

二爷到了夜里,后半夜的时候,自带了人去收敛尸骨,有盯梢的也不怕。

只是去了,尸骨已经不知去向了,他心里一愣,想着大概是有义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等着回家的时候,只见大门口花丛里有一口大箱子,刘小锅打开一看,“爷,在这里呢。”

马上去跟老爷子回禀,连夜出城火化去,不敢在城内下葬,到城外寻了一处好山水立碑。

老爷子精神一振,立时就能起得来床了,拿出酒杯畅饮三杯,“我就知道,国终究是国。”

“一些人根子坏了,但是一些人还是留着祖宗的血的。这世道我瞧着,不至于那么坏,你且记得,咱们来日方长。”

二爷只低头称是,今晚这事儿,办的人心里面敞亮。

宝珠半夜被喊起来,对着尸骨未寒的父亲磕头,睡眼朦胧里面得到了晴天霹雳,又不敢失声痛哭,“我恨洋人,他们杀了我父亲。”

“我也恨愚昧的中国人,他们就是一群愚民。”

说着把柜子里面的洋裙剪了,再也不会穿洋装了。小姑娘可怜,眼里面包着泪,只叮嘱刘小锅,“记好了地方,来日我再去给父亲磕头去,您多费心了。”

第30章 七更

刘小锅让人找了丧葬队伍的,连夜通知的人,第二天一早上就一口薄棺材去了郊外去了。

回来的时候宝珠小姐就病倒了,请了医生来看,只说是伤心过度了。

“您歇着,不必每日里都来看我,我缓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