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2)

夜色深处 淮上 2536 字 20天前

“应该的,”他轻轻道。

“那么多年的恩怨总要有一个人来亲手结束,是顾远总比是其他人好。”

远方天空中传来螺旋桨的噪音,阿肯抬头望去,只见天幕中出现了一架直升机,正穿过低迷的云层向海面急掠而来。

“回船上吧,”方谨握紧了手中的勃朗宁mk,抬头道:“顾名宗来了。”

第41章 这个在别人的皮囊下活了二十多年的男人,终于在茫茫海面上停止了呼吸

直升机缓缓下降,带着螺旋桨掀起的狂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迫近海面。

哗的一声舱门开了,顾名宗西装外套在风中飞舞,居高临下望向海面上的黑色快艇,目光从东南亚雇佣兵身上一掠而过,紧接着看向方谨。

方谨正站在雇佣兵的包围中,头发凌乱被海水打湿,贴在灰白而沉静的脸颊上。他满是血污尘土的上衣因为沾水而紧紧裹着身体,站立时姿态犹如一把搭在弓弦上蓄势待发的利箭。

挺直、孤拔,整片海面硝烟未尽,在其身后化作浩瀚的背景。

他身前有一架轮椅,上面坐着昏迷不醒的顾远生父。

顾名宗眯起眼睛看着方谨,目光却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坐在顾家台阶上大哭的孩子。时光中那赢弱幼小的身影,和此刻抬头面无表情望向他的方谨,两道身影在广阔的天幕下渐渐重合,犹如电影中时光交错的画面。

顾名宗眼底掠过一丝奇异的笑意。

“辛苦了,带人质上来吧。”他顿了顿,道:“别带太多人。”

直升机上有人抛下一段绳梯,方谨微微吸了口气,示意阿肯带着另外两个人搬动顾远生父,然后自己率先攀了上去。

到绳梯最后一级时,上面突然伸出手把他一拉,方谨借力跃上直升机,就只见那人是顾名宗。

紧接着顾名宗退后半步,一个保镖走来彬彬有礼道:“方助理,不好意思,手抬一下。”

方谨一言不发顺从抬手,那人便开始熟练地搜身,从后腰拔出枪看了下没子弹,又毕恭毕敬还了回去。因为顾名宗就站在边上的缘故,这人倒也没太仔细搜查,顺他修长的双腿往下略微一捋,看裤管里也没像藏了枪的样子便放过了。

趁着搜身的几秒钟工夫,方谨眼角余光迅速一瞥,将直升机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内舱空间不大,操纵台前有个驾驶员,边上站着一个保镖;顾名宗身后又有一个心腹手下,加上搜身的这个一共四人,应该都是配备了火力的。

他收回目光,坦然迎向顾名宗:“顾总。”

顾名宗双手插在裤袋里,倒很放松的模样:“顾远呢?”

“在游艇上,请派人搜索游艇的位置。”

“钱魁呢?”

方谨默然片刻,摇头道:“在游轮上配电房起火引发了爆炸,撤退时兵荒马乱,人手并没有集齐……我只能尽全力把能带的人带出来。”

这话说得很坦荡:本来钱魁就不是他的人,生死之际轻重缓急,是人之常情,过分强调自己尽力反而就假了。

顾名宗果然也不介意,微微一笑道:“你没事就行。”

这时阿肯已经带着两个手下顺绳梯爬上来,又用钩子吊住顾远生父的轮椅,把他整个人吊上了直升机。保镖仔细搜过雇佣兵的身,没有发现任何武器,便走向驾驶员:“没问题!”

驾驶员点了点头,直升机在半空中调转方向,往内陆飞去。

·

顾名宗走到轮椅前,居高临下打量着他孪生兄弟如今衰老憔悴的昏迷的脸,久久没有说话。

机舱里有种奇怪的沉寂,只听螺旋桨带起的风声从舷窗外隐约传来,一阵阵仿佛潮涌般的呜咽。顾名宗站在轮椅前两步远的地方,就这么安静观察了半晌,突然转头问方谨:“待会我把顾远找回来,你不怕他知道事情的始末以后跟你翻脸?”

“翻脸又如何?”

顾名宗说:“我以为你很爱他。”

方谨闭上眼睛,片刻后才淡淡道:“……最近他开始对我起疑心,就让人私下调查,等我发现的时候这几年和您的关系已经都被他知道了。因此,与其死拽着注定要失去的感情不放手,在嘲笑中扮演一个狼狈退场的怨妇,不如抓住最后的机会从实力上将他彻底击倒,踩在脚下……”

“就算会面对轻蔑鄙视的目光,也起码要站在更高的地方面对;如果那鄙视是从下往上来的,就更没有必要在意了。”方谨顿了顿,反问:“这不是您多年以来教导我的吗?”

顾名宗的目光中似乎带着惊奇,半晌才感叹道:“怪不得你这次这么听话,原来如此……倒确实是你的脾气。”

“我只是按照您言传身教的那样去做而已。”

顾名宗笑起来,招招手道:“过来。”

方谨走上前,站定在他面前。

“等顾远回来后,我会当面告诉他你是取代他的继承人。姓顾的家族产业和信托基金将全数交托给你,我死以后,你就是这片商业帝国的主人。”

顾名宗近距离看着方谨,目光从他湿冷青白的脸颊流连而下,仿佛在欣赏自己一生最得意的,完美的作品。

“我上次就说过,方谨,顾远他不适合你——并不是说他不好,而是你跟他属于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当初你从德国回来跟我说想去远洋航运工作,我同意了,本意就是希望你有一天能看清这一点;虽然中间出现了这样那样的意外,但最终你还是走到了我所希望的高度上。”

“我非常欣慰,”他抬手把一缕潮湿的头发从方谨侧颊上掠去耳后,笑道:“就是这样,站住了,别下来。”

方谨呼吸颤抖,微微闭上了眼睛。

顾名宗转向轮椅上昏迷不醒的顾远生父,似乎感觉很有意思一般:“你给他打镇静剂了?”

仿佛因为还没从情绪激荡中平复过来的缘故,方谨抬手捂了捂鼻子,嘶哑道:“……他一看到我就发癫,没办法……匆忙中没掌握好剂量,可能打多了,着陆后才能醒。”

“唔。他还记得什么?”

“什么都不记得了,叫名字也没反应,我听柯家的人叫他季先生。”

“——季,”顾名宗忍俊不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