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这个皇弟极为争气,争气到让他觉得亏欠了他……
也幸好……他这个皇弟所想要的只有一个女人……
更幸好,那个女人……
是她。
想到那个在御前絮絮叨叨说着乡间生活――说到凤玄做农活,帮她赶走大公鸡,捉拿黄鼠狼的时候……她的种种表情。
她曾经忍不住面露愉悦笑容,因为想到那些种种趣事,温馨细节。
她也曾几度落泪,因为她实在心爱她的这个夫君,心疼他的苦,感激他的爱,更欣慰一路走来他仍旧还在,他们两人还在一起。
刘圣恍恍惚惚地想:“或许她还真的能配得上凤玄……?”
后来他后知后觉地想:“或许只有她才能配得上凤玄。”
于是……罢了。
破例就破例,坏规矩就坏规矩,谁叫他是他唯一的皇弟,谁叫他是大舜的神武王爷,他年年的战功赫赫却从无野心,行事低调却深入民心,圣旨一出,刘圣本来做好了跟大臣们“激烈争执”一番的准备,没想到……满朝文武,没有一个大臣“痛斥”或者“指责”王爷行为失检或者其他……
那帮平日里逮到天子半点不是都要哓哓叫嚷半天的铮臣,一个个地仿佛都聋了哑了,把偌大一个坏规矩的尽视而不见。
刘圣心里准备的那些话都没了露面的机会,只不过此等人心所向的场面,反让身为皇帝的刘圣心里酸溜溜地:这帮家伙可真真偏心的很啊。
事实上,朝臣们没有一个是傻子。
苏千瑶是怎么死的,皇后是怎么去的,并没有人知道详细究竟,可是苏家的种种行迹,早有明眼的臣子看在眼中,有人自取灭亡,皇帝没有诛九族,已经算是网开一面皇恩浩荡。
何况当初王爷同苏家的亲事,本就非他所愿,成亲当晚王爷便离开京城,更是人尽皆知的事,这么多年来王爷甚少在京内居住,早有人传王爷同王妃不合,甚至有人偷偷流传王爷早连休书都写了,只是苦无真凭实据于是只能偷偷议论而已。
何况一个领兵王爷,跟苏家这样的大族牵扯在一起,着实也让人有些“不寒而栗”,虽然说王爷向来的忠君爱国,但万一有了子嗣,又有那样的外戚……
没想到竟然柳暗花明,据说王妃在那场巨变之中被贼人刺死,凶手已经伏诛,而凶手买凶的原因,却又是因为王妃曾害过那人至亲,所谓一报一报……往事不必重提。
另外,则是因为凤玄的原因。
早就有耳聪目明的臣子私下里同顾东篱接触,――因为顾尚书算是王爷的知心之人,大家自然要探听风声,顾东篱是个谨慎的人,在提及那个据说是出身寒微的女子之时,只淡淡说了句:“乃王爷心上之人。”
这样谨慎地人说出这样的话,也可谓一个“重若千钧”了。
何况神武王爷连当时的京城第一美人都瞧不上,又英明神武,自不是被美色所迷了,既然是他看上的人,必然大有可取之处,而以王爷那心性,既然认定,也更是无可动摇的了。
如此一句话便是足矣。
更何况,那些**内眷们,在同顾夫人堂会之时,常常旁敲侧击,顾夫人那个嘴是极快的,当下把宝嫃夸得花团锦簇,又附送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人家已经怀了王爷的骨肉。
虽然早知道王府里多了一个……但这可算是尘埃落定地被证实了。
一来二去,朝中的官员们都知道了两件事:
第一,那女子乃是王爷认定之人,王爷要封妃,那自然要封,谁敢不从。
第二,骨肉都有了,这一朝的皇室血脉凋零,幸好刘圣英明,王爷神武,但如许神武的王爷先前成亲数年连个消息都无,此番总算是见了曙光,怎不叫人喜极而泣。
因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刘圣朝堂上把旨意一放,这阵东风吹的极好……朝臣们各自暗怀欣喜,若非是那些“铮臣”自觉得堂堂王爷娶一个民女到底有些……而他们身为朝臣,应该淡定窃喜,表面上不宜过分赞扬吹捧,免得落“谄媚”之嫌,否则早就跳出来大肆相贺。
半月后行大礼,王府的门槛都要被来恭贺的朝臣们踏破了,凤玄身着吉服,亲自出面迎来送往,先前哪里有过!委实地大方!
群臣见王爷那英俊面孔之上一团发自内心地欣喜,个个真是几乎喜极而泣,这场大婚行的好,能令素来冷若冰霜的王爷露出这般笑容来,千载难逢的大好机缘,喜事天成。
大家伙儿喜则是喜极了,但心里却更好奇,都极想要见见那个令王爷倾倒的女子究竟生得是何模样。
然而令这些人失望的是,他们却只瞧见被侍女们小心翼翼扶着的那个略见娇柔的身影,只不过眼尖的大家伙儿自然从宽大的吉服底下看出伊人微微异样的肚子。
几个朝臣当即互相使了眼色,然后竭力地心照不宣,心照不宣……暗地里高兴则罢。
凤玄因怕宝嫃累着,便只同她拜了堂,便叫人小心扶她去歇息了。
堂上李老爹跟李大娘两人晕陶陶地,此刻宛如做梦一般,周遭都是些此生想象都想象不出的大官儿围着,底下是个先前仿佛在云端天神般的佳婿拜着……李老爹暗地里死命地揪自己的大腿,才没有再让自己当场昏过去。
李大娘望着那对儿盛装相依相偎的女儿女婿,却赫然落了泪。
当初宝嫃出嫁是为了一口吃食,童养媳般地扔到了别人家里苦捱,李大娘知道连家二老不是个好相与的,她私心也体恤宝嫃吃苦,可这又如何,一切不过是命。
李大娘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天生柔善,容人,能吃苦……大概,这都是她的命,也仗着宝嫃柔善,便狠心让她去容,去受……去遭那些苦楚。
谁能想象,此生,竟有如此际遇。
若不是宝如在旁边扶着劝着,李大娘几乎又放声大哭起来。
凤玄应酬了宾客之后,便回了洞房,他喝了许多,脸颊都是红扑扑地,进了里间,丫鬟迎上来,低低道:“王爷……王妃方才喝了几口水,便说倦了……这会儿似是睡了。”
凤玄往日听到“王妃”二字,就如坚冰又吹了寒风,然而此刻听了,却像是吃了一口蜜,四肢百骸都舒畅起来,笑道:“我知道了,你们下去领赏吧。”
几个丫鬟大喜,谢了礼便退了下去。
凤玄入了里间,瞧着满屋子花团锦簇喜气洋洋,那张锦绣华床上,斜倚着他似是求了八方神佛修了千世百劫才得来的可心人儿。
凤玄放慢了步子,走到床边上,见她屋子盖着那红盖头,便站定了脚看。
这一看,便把往日的事忽悠悠地又想了一遍。
――他看见她在场院上的人群中焦急地找来找去,他看见她站在大雨里绝望地大叫,他抱着她滚到在雨水里,她看清楚他的脸,惊喜地唤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