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肯承认自己是想多看看小家伙费了半天劲都翻不过去的傻样子,也不承认自己已经录了几十条视频了。
“今天上午有拉臭臭吗?”
“拉了,拉得挺好,精神比昨天也好多了。”
两个人交流了一下孩子的日常,戚大姐说:
“褚年让我每天也给他看看孩子,你赶紧吃饭吧,我录个视频发过去。”
褚年制止了她:“不用,大姐,等着我晚上回去,我抱着孩子跟她视频。”
视频通话结束,褚年放下手机,笑了一下。
是,他后悔了,所以他又想尽办法想把余笑和他的这段婚姻保住,示弱、理解、包容……这些他刚学会的东西都帮不了他,那他只能用自己最习惯的招数。
真的很自私,很卑鄙,很无耻。
可难道他不一直是个自私自利、卑鄙无耻的人么?
现在的生活也挺好,虽然他回不去自己的身体,可余笑也回不来,他有了个自己喜爱的孩子,工作也稳步上升——更重要的是余笑还和他绑在一起。
像是一个保持着平衡的跷跷板,他还想继续玩,余笑就不能中途离场,任由他跌坐在地上。
“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拿起桌上的镜子,褚年用手指压了压眼下的粉底,又拿出了一支唇膏,下午有个客户要见,“余笑”的状态得更好一点。
从前他恨那个计分器把他困在这儿,现在他爱那个计分器把余笑留给他。
“只要这个‘游戏’不结束,我有一天,就享受一天。”
镜子里,“女人”眨了眨眼睛,笑得有些甜。
……
“褚经理,真是太辛苦您了,还要专门跑一趟,说实话,我都没想过您真的能百忙之中来这一趟。之前和李主任他们说起您,都说您在新港忙着大项目呢。”
马总的溢美之词,余笑听了只是低头微笑着说:
“今晚的酒没喝多少,马总快把我给夸醉了,您之前愿意在东林开班儿就是帮了我的大忙,这个职业培训中心,也是……也是对我意义非凡。”
余笑和马总正是站在了职业培训中心的门口,他们晚上的庆功宴就是在这里的食堂吃的,菜色普通又丰盛,就像现在的东林给人的感觉一样——从市场到学校,从职训中心到写字楼,人来人往,处处是烟火人家,虽然配套设施还在跟进,显得有些粗犷简单,又有谁能说这里不是个繁华的好地方呢?
离开的学员们对着他们打招呼,余笑对她们摆摆手,这一批学员已经全部都签了佣工合同,明天,她们中的一些人就要离开赭阳,去各地的月嫂机构和月子中心,另一些,也在本地找到了满意的工作。
不管怎么样,她们以后可以选另一条路走一走,不用再被困在小小的筒子楼里。
“意义非凡,对谁不是呢?”马总感叹了一句,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拿起手机,她的脸立刻变得温柔起来。
“老公,学员的毕业典礼结束啦,嘿嘿嘿。”
不知道马总的丈夫说了什么,马总发出了一连串儿的笑声,平日里她是端庄又强势的样子,现在却带了几分少女的情态。
“褚经理,不好意思,上次我老公看见我和你的合影啊,就一直很有危机感,之前他听说你今天要来的时候,哈哈,他就像个没头的蚂蚁似的跟我转了一天,今天还非穿了一身正装要我跟他视频,哈哈哈……还说,虽然他没你帅,可他有个更好的老婆,真是傻乎乎的,让您见笑了。”
嘴里说的是傻,无一处表现出来的不是甜。
初夏的夜晚,夫妻间小小的情趣像是一团带着香气的萤火,点亮了中年女人的眉间。
让她变得更加生动又快乐。
看着这样的马总,余笑想了想,轻声说:
“马总,您觉得,要是您跟你老公互换一下,你们会怎么样?”
“互换一下?你是说我变成他,他变成我?”
余笑点点头。
马总看着“褚年”神色认真,也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那他可得意了,我之前生孩子的时候,他就说他想替我生,嘿呀,你不知道,我一孕吐,他就孕吐的比我还厉害,医生都说他这是被我吓出了心病。”
女人又笑了两声,然后安静了下来:“也就更了解一下呗,还能怎么样?我呀,本身就不是什么贤妻良母,我老公呢,一把年纪了也爱带着我一起玩儿……
不过,要是十二年前我们能换一下就好了,那时候我第一次创业失败,和同事们到处找路子,下着大雨,我老公给我们送文件,被车给撞了,那之后就有点跛,要是那时候我们换了身体,跛的人是我就好了,我天天就坐车开车,走路差一点看不出来,他呀,之前一直最爱爬山了,这些年也去得少了。”
马总抬起头,眼睛里像是落尽了一片星星的碎屑,
“嘿呀,我这是酒喝多了,这都说了些什么呀!”
人都走完了,女人坐上早就等在那儿的车,手里还拎着一份食堂刚出锅的玉米烙——想想也知道是给谁带的。
目送着她远去,余笑长长地叹一口气。
这才是好的婚姻,相爱,快乐,都愿意为了对方牺牲,也都为了对方的幸福往前走。
能让人感觉到一加一大于二的美。
当然,要大于二,首先都得是存在的“一”才行。
如果让他们两个去面对那个计分器,想来就像是一场度假,也是一个真正的游戏。
不像她和褚年,从拉锯到拉锯,从不放手到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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