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2 / 2)

吴半仙苦笑着说道:“我不是拦着你别杀他,而是让你别在我这里杀人——这镇子上能人多,你这光天化日之下,在我这儿杀人,回头别人路过,一望气,说不定就能瞧出来。”

年轻汉子不屑地说道:“说白了你就是不想担事儿呗。”

吴半仙有些郁闷地说道:“我是这儿的坐地户,跟你们这种纵横江湖的豪侠不一样,而且你师父这事儿,我也只是帮忙,并不想牵涉太多啊。”

年轻汉子说:“说得你好像小白羊一样。”

吴半仙拿他没有办法,只有赔笑:“相互理解吧。”

那凶汉子瞧见他如此赔笑,也不再犯浑,说道:“你去找驾马车来,还有草席,我将他裹了藏好,拖到山林野地里去,挖坑埋了,保准不给你沾染一点因果,成不?”

吴半仙笑了,说我看成,黑牛,黑牛,去套车……

几人一番张罗,找了马车套上,将地上的小木匠用草席一裹,上面堆些木材稻草,整理妥当,吴半仙和哑巴将人送出门,那凶汉子就大大咧咧地赶着马车,往镇子外面走去。

这三道坎镇街道不长,凶汉子赶着马车出镇时,正好碰到两个穿着新式装扮的后生进来。

其中一个圆头圆脸、长相有些滑稽的小年轻与凶汉子交错而过,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了一下。

圆脸小年轻停下了脚步,皱眉,低声说了一声:“咦?”

另外一个年轻人则说道:“老八,怎么了?”

那圆脸小年轻盯着凶汉子的背影渐行渐远,微微皱眉,却并没有说什么,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对了,知义,你家在哪儿?”

那个叫做知义的年轻人说道:“就在前面,镇子上最大的院子,就是我家。啊,我妹妹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远处的石板街上,有一个穿着蓝褂子的少女挥舞着双手,大声喊道:“二哥,二哥,你终于回来了!”

第十二章 临死来个问路的

凶脸汉子瞥了那圆脸后生一眼,没有理他,赶着马车出镇子,往着山林走去。

他赶着车,哼起了小调来:“雷公炉内去打铁,打成快箭四五根。盘古把箭拿在手,分别插中海水门。一箭射出消海水,二箭射出见山村……”

唱完了“盘古射箭”,他咳了咳嗓子,又用熟悉的语言,唱起了迁徙曲:“古时妖庭住在广阔边的水乡,古时妖众住在水乡边的地方,打从人间出现了魔鬼,妖众不得安居,受难的妖庭要从水乡迁走,受难的妖众要从水乡迁去;我们在黑夜里潜行,我们是黑暗的大王……”

这歌曲旋律简单,类似朗诵调,二声部旋律交替时衬腔起了主要作用,反复吟唱,话语里充满了说不出来的悲切和难过,仿佛在声声啼血。

熊脸汉子的情绪越唱越伤悲,不知不觉,却是流下了眼泪来。

他原本满身的凛然杀气,也消散了去,就如同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唱着歌,走过乡野小道,然后又上了山,下了坡,马车难以前行,凶脸汉子虎逼跳下了马车,将车上的柴火扒拉开,抱起了里面的那一卷草席,扛在肩头上,就跟扛着一根轻飘飘的打狗棍一样,开始朝着荆棘更深处走去。

他往老林子里走了一袋烟的功夫,终于来到了一处洼地。

这儿林深茂密,高大的树木林荫,将洼地处遮得阴森森的,一看就知道是个隐晦交聚的好地方。

他将捆着草席的绳索解开,小木匠立刻就从里面滚了出来。

一路颠簸,小木匠已经醒了过来,不过嘴里堵着一堆破布,叫不出声,而且先前被虎逼这汉子擂得快散了架,自然也没有什么反抗的力量。

虎逼是个猛人,瞧见小木匠醒了,也不在乎,反而伸手去将他嘴里的破布扯开,然后指着周围说道:“你瞧一眼,这儿的风水怎么样?要是行,自己选个地挖坑,回头我帮着给你埋了。”

他除了扛着小木匠,还带了根铁锹。

小木匠摇晃了一下脑壳,挥不去揪心的疼痛,他站起来,感觉世界都仿佛在旋转,很显然,刚才打斗时受到的伤害,在这会儿都还没有消减干净。

这个叫做虎逼的家伙,果然厉害,难怪他那师叔放心离开,留他在这儿看着。

小木匠已经感觉到了死亡的来临,深吸了一口气,能够闻到老林子里积腐落叶的气息,恐惧就像恶魔的爪子,攥住了他的心脏。

如果他有足够的反抗力量,绝对会奋起反击。

但他所有的雄心壮志,都给虎逼先前在草堂里面的那十几脚给踹得没有了踪影。

他沉下心来,立刻求饶:“虎哥,虎哥,给条活路。”

那虎逼笑了,说道:“哎哟,你这人倒是蛮有意思的嘛,活路?可以啊,但是你要跟我讲实话。”

小木匠点头,说好,你说嘛。

虎逼说我师父要找鲁班全书,上下两册,再加上前传后教的中篇,以及那个叫做啥“万法归宗”的,这些当时我那师公荷叶张可是传给你师父了的,你若是能够拿得出来,又或者能够背下来,我就不杀你,等我师父回头验证了,我还帮你求情,把你给放了。

小木匠听了,一脸苦笑,说道:“讲老实话,我要是有,就真的拿出来了,可问题是我这命格太薄了,根本学不了那个,真要学了,我估计活不过十八岁成年。”

虎逼一瞪眼,说那你跟我讲这么多?

他将那铁锹扔在了小木匠的脚边,催促道:“你到底选不选地方?不选的话,就随便挖——乖一点,我给你个痛快,不然临死前还要备受折磨,你估计会后悔的。”

小木匠苦苦哀求,那凶脸汉子都不为所动,而是从腰间摸出了一把明晃晃的苗刀来。

这苗刀铁木作鞘,刀把麻绳包裹,抽鞘出刀,刀口雪亮,往里走,却有些发黑,不过那并非是铁锈,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油腻感。

认真一打量,小木匠感觉这黑色的部分,很有可能是血渍累积。

这刀下得有多少亡魂,才能够弄出这样的血垢来啊?

小木匠浑身发凉,在“立刻死”和“过会儿死”的两个选择中,选定了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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