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2 / 2)

现如今坐馆龙头故去,由他来主持大局,也是合情合理的。

三人出现,有人敲罄,一下两下三下。

三声罄响,场间一片寂静,再无一人胆敢言语。

那半秃的胖老头陈仓脸色一肃,说起了开场白来,他的西南官话有些古怪,但小木匠还是能够听得懂,大意就是缅怀了一下故去的坐馆龙头,说起了他这些年来的功绩,从保路运动算起,一五一十,说完之后,又表达了对于昨日偷袭者的深恶痛疾。

这一堆话说出来,场下众人仿佛听得津津有味,兴致盎然,但小木匠却知晓,根本没有人在乎这个。

很快,真正的戏肉来了,闲大爷陈仓话锋一转,开口说道:“正所谓’兵无将而不动,蛇无头而不行‘,现在世道混乱,强敌环伺,攘外必先安内,所以大伙儿合计了一下,得赶紧选出一坐馆龙头来,带领着大家渡过这困难局面……”

说完这一段,他看向了旁边的廖二爷。

袍哥会里面的二排只有一人,又称为“圣贤二爷”,这是大家推举出来的人正直,重义守信的人,隐喻关公。

这里由他出面,最是合适。

廖二爷也不拿捏,掏出了一张纸条来,念起了几个合议出来的候选人。

首当其冲第一个,却是故去的坐馆龙头嫡子,十排老幺王存古。

第二人,名满渝城,外号“赛孟尝”的闲老大,雍熙文。

第三人,五排的内管事,申霖申大总管。

念完这些,那廖二爷停顿了一下,却是又报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来:“刚才我们几人决议,又加了一人——五排的红旗管事,朝天门的程兰亭。”

这话一出,原本安静无比的场下,顿时就轰然作响,乱作一团。

第四十四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与先前那三名人选念完时平静的气氛不同,“程兰亭”这三个字一出现,会场中顿时就闹腾起来。

不少人甚至顾不得这严肃的场面,直接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更有人直接就站了起来,表示不满。

会场乱成了一锅粥,这局面让廖二爷很是不满。

他皱着眉头,巡视一周,发现情况依旧没有得到缓解,终于忍不住了。

廖二爷吹着白胡子,朗声喊道:“都闹什么呢?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们这是让渝城各界的名流看笑话呢?有什么不满,站出个人来说话。”

倘若是往日,廖二爷凭借着积累的威望,定能够镇住场面。

然而现如今群龙无首,而这个程五爷的提名,又着实让许多人不服,所以议论声虽然小了一些,但还是存在着的。

紧接着,场下那帮意见最大的几人目光交流之后,一个脸上满是刀疤的秃头站起来,走到了台下。

小木匠瞧了一眼那人,想起了他刚才是与雍德元一同过来的两人之一。

可以预料得到,这个家伙的屁股,恐怕是坐在雍熙文的那边。

廖二爷瞧见秃头走上前来,便示意他:“那行,吴翔吴秃子,我记得你是沙坪坝磁器口的大棍头,在咱们渝城袍哥会里,不但手段超卓,而且还战功赫赫。既如此,那便让你来说到说到吧。”

吴秃子听到廖二爷这般说他,顿时就咧开了厚厚的嘴唇,嘿嘿笑了两声:“得幸您老记挂。”

招呼完了,他便亮出了“匕首”来:“您老也知晓,我是个卵蛋晃荡两边摆的粗人,打出道以来,就认准一个死理,那就是强者为尊,以德服人……”

“咱们看看王存古,他是老坐馆的嫡子,一身龙游功青出于蓝,在幺排这些年也是屡有建树,他当龙头候选,帮会里的兄弟们,都没有什么话说。”

他又论起另外一人:“咱再说说赛孟尝雍熙文雍大爷,他虽然是半路出道,但坦白讲,无论是保路运动时弹尽粮绝时的雪中送炭,还是这些年来给咱双喜的输血,可以这么说,没有他雍大爷的支持,就没有咱们袍哥会的今时今日。”

“若是他当了龙头坐馆,兄弟们也是服的。”

“又说申大总管,褚三爷身体不好,不理俗务,这帮会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打点,咱袍哥会偌大的产业,都是他呕心费血地操持着。这事儿,但凡是长眼睛的人,都能够瞧得见;而且现如今世道变了,一切都讲大洋和银子,有这么一个懂得操持的弟兄领头,大家的生活也好些……”

这家伙看上去凶狠粗鲁,又自嘲是个俗人,然而一开口,点评众人,却是句句在理。

场中众人听了,都忍不住地点头称赞,觉得他讲得很有道理。

很显然,这是一个相貌与内涵并不等同的家伙,或者说他是有意让人误会只是个糙货,借以麻痹别人。

小木匠感觉到,这个家伙,很有可能是一个托。

至于是谁的托,他虽然第一反应是雍德元的父亲雍熙文,但江湖险恶,这件事情谁又能够说得准呢?

果然,说完上面一番话,那吴秃子转过身来,指向了程五爷这边:“上面三人,要资历有资历,要情面有情面,兄弟们都是瞧在眼里的;那么我想问一下,这位朝天门的程五爷,又有何德何能,能够与他们并列,混进龙头候选人里面去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双目也格外锐利,宛如雄鹰一般,咄咄逼人。

面对着这样的质疑,作为当事人的程五爷,却显得十分淡定,仿佛吴秃子手指尽头的那人,并不是自己一般。

而听完了吴秃子的质问,廖二爷却仿佛早有预料一般,也十分淡然地说道:“讲完了?”

吴秃子拱手,说程兰亭列入候选人中,我们兄弟们不服啊——大家说是不是?

“是。”

“对咯,确实是这个道理咧。”

“他何德何能?”

刚才那些情绪激动的,立刻站了起来,连声起哄,而廖二爷则平静地看着那帮人,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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