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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侦警员正要开口说话,祝煜城交错在一起的手指忽然动了动,“她很爱漂亮,但是正常的都市女孩不会穿一身棉质运动服来搭配一双胶质雨靴,如果她是真的怕弄湿鞋面换上临时带来的雨靴,就不会把运动裤放在靴子外面让裤脚沾水。”
“对,这个就是我想说的。”刑侦警员又用钢笔敲了一下电脑屏幕上的定格画面,“虽然现在我们不能肯定乔小姐一定是被这个女人绑架,但是这个女人的嫌疑很大,她不是本地人,但是看起来对本地非常熟悉,也是我们可以看到的与乔小姐有最后联系的人,三天前的监控和今天上午的监控画面都可以看到她对这个方位的几间房间有较为特殊的关注,疑点还是很多的。”
几人正说话间,有两名警察匆忙推门进来,“有新线索。”
祝煜城呼吸一窒,直直的看着说话的刑警,“刚才我们排查这片民宿区的时候有一个大姐说看到过穿长裙子的女孩,陌生脸孔但可以说一口非常地道的本地话,这里的方言很重,和普通话联系不大,挺难学的,三天前大姐见过这个女孩拖着一个特大的行李箱从她家门口经过,皮箱很重,卡在她家门口的石板路上,她当时要去市里,出门时看到了帮她托了一把,因为皮箱特别沉,大姐就本能的用本地话问了一句这是什么东西这么重,那女孩子用本地话告诉她是该扔的东西,笑容挺古怪的。”
刑警说完这番话时,祝煜城眼眶已经红了,祝锦南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祝煜城将头转向自己面前的刑侦警察,“我太太是不是……”
“现在判断不了,你们先别想得太糟糕,你对这个女孩一点印象都没有,祝先生也在你们当地调查过,我们掌握不了这个女孩的作案动机,她是什么目的,她今天又故意出现在你面前是要做什么,先抓人,她还在这附近,一寸一寸扒地皮也要把她扒出来。”
一直沉默的刑警队长低头看记录在本子上的线索,手里握着打火机,忽然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那个女孩住在有水沟或者很泥泞的地方。”他看向绿萝镇的民警们,“开始搜吧,这附近的有比较容易积水的地方或者地面环境比较恶劣的地方都要搜,她的雨靴只有这一个作用。”
突破一个瓶颈,接下来还是漫长的等待。
那个女孩拖着的沉重皮箱里,会不会就是乔唯,到底是不是乔唯,如果真的是乔唯,他该怎么办,她还那么年轻,会有大把的人生计划,不知有没有机会去完成,他怎么对乔爸乔妈开口解释,正值青春的漂亮女儿因为和丈夫出一趟远门而殒命,而他自己,没来得及举行婚礼,就要注定单身。
祝锦南坐在他身边的椅子里抽雪茄,语速很慢的对他说道,“我们最最积极的努力,但你要做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祝煜城冷淡的重复一遍,“被变/态杀手分尸了吗?”
但愿这是他们想到的最坏的打算,整个侦查过程并没有发现男性可疑人物,不知道这算不算值得被庆幸的一点。
祝煜城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升腾着袅袅热气的茶杯,关于“最坏的打算”的画面,已经开始恐怖的在他脑海里循环。
他不能接受那么鲜活的小姑娘变成一段一段出现在某个可怖的塑料袋里,更不想听到警察进来说她被抛尸在什么地方,父亲说的对,他要做最坏的打算,这样无论看到哪一种情况都是好的,最坏的就是是她香消玉陨还是支离破碎,如果注定她命丧于此,至少让她干干净净利利落落的。
这种未知好像一条随时绕在脖子上的锁链,另一端被命运牵扯,无法知晓下一秒到底是猛的收紧还是彻底被释放,安危未定,生死未定,好的抓不住,坏的摸不着,七上八下的忐忑着。
当他发觉自己眼眶发热发烫时,缓缓闭上了眼睛,撑开手掌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半个掌心挡住了他微微发颤的睫毛,喉结不自然的上下滚动,想说什么,都是如鲠在喉。
两个毫无干系的独立生命走在一起多不容易,他才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快到三十岁,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如果这个时候失去乔唯,他一辈子都不会再看上第二个女人,阴云也好,暖光也罢,乔唯是再也挥之不去的存在。
那么最坏的最坏的打算,就是她在地下长眠,他在地上孤单。
天色再次暗下来时,终于再次传来有利消息,他们在一处被弃用很久的老宅子里发现有人暂住的痕迹。
老宅有院落,从院落的围墙角落可以看得出原来这里铺着青色小块石砖,现在的院落中间,是一汪泥泞的浑水,深浅都看不出,好像一潭肮脏的死水横在斑驳的木门与房子正厅之间。
刑侦人员用树枝试了试,只是地势低洼,水深不过十五厘米左右,正厅半敞开的木门已经倾倒一扇,这房子好像被人遗忘太多年,处处彰显着落拓凄楚的气息。
就是那扇倾倒的木门后面,被发现有一个三叶草的购物纸袋。
正厅狭小,潮湿阴暗,刑警进入之后,除了那个纸袋还发现了一两个进口的速食包装袋,几团沾着干涸血渍的卫生纸,这些东西都被收集走,里室没有被睡过的痕迹,灰尘还很厚,倒是正厅的石砖地面上有不少泥土,干涸的,还有潮湿的,说明这人不久才来过。
在一小撮泥土下面,刑警发现了一截类似金属的东西,他弯腰用带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拨动干泥块,捡起一条断掉的铂金项链。
项链的吊坠不是活动的,没有因为它的断裂而丢失,很完整的连接在一起,他拎在手上看了看,清理掉上面的泥土,装进透明收集袋上。
祝煜城和祝锦南就是这时接到通知赶来现场的,这个地点离他们的酒店并不远,但却在民宿巷子的最中央,据说是刑警几次路过这里,最后一次才发现门上的铁锁没有锈迹,问过邻居才知道原来这里的人早就搬走,也没见有人回来,这才引起他们的注意。
“这个东西,你认识吗?”刑警把装在收集袋里的项链递给他。
眼珠好像被烙铁烫了一下,说不出是热是疼,伸手拿过收集袋,放在手心里仔细的看,余光里还能瞥见地面那一团团带着血迹的卫生纸,祝煜城张了张嘴,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自己说话的声音不发颤,他没看刑警,而是转头看向身边的祝锦南,“这是乔唯的……”
史迪奇的定制吊坠,眼睛是两颗小小的细钻,是他去美国参加展会时给乔唯买的。
刑警瞥了一下嘴,他的表情上分明写着“很糟糕”三个字。
上午他看见那个女孩时,她笑容很放松,步态轻盈,不像受伤的样子,那些染血的纸,染的会不会是乔唯的血……
他转身大步走出老宅,祝锦南远远的跟在他身后,乔唯在祝煜城心里的地位,已经不需祝煜城多说,他全部看在眼里。
天色渐晚,没有路灯的窄巷开始变得愈发昏暗,只有住人的宅子外点着灯笼。
前方有人影一闪而过,祝煜城的脚步陡然顿住,因为做了很多梦陷入很多真假难辨的幻想里,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扭头问父亲,“你看到一个女人没?”
祝锦南没回答,但是他同样惊讶的表情说明了一切,来不及通知警察,飞快的向那个背影追踪而去。
那人也跑了起来,她看起来非常熟悉这里,不断的带着他们绕路,祝锦南不过慢了一步就不见了祝煜城的身影,他有些后怕,如果对方真是杀人犯那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对他的儿子来说都太危险了,如果对方想伤人,只要灵巧的利用对地形的了解优势在背后袭击他。
“煜城!”他对着面前昏暗的小巷大喊一声,没有听到祝煜城从任何方向传来的回答声,只能凭着感觉选择岔路,边寻找边给刑警队的人打电话说明情况。
那人似乎是有意的引着祝煜城往陌生的地方走,终于在一个只有高墙没有门的一个短巷里停下,她背对着祝煜城,一动不动,祝煜城慢慢收敛急促的呼吸,保持着一段距离后也一动不动,“是你绑走我老婆?”
女孩子还穿着那套运动服,只是棒球帽不见了,天色昏沉,因为阴天也没有月亮,祝煜城看到的她面孔并不清晰明朗,相隔四五米的距离,女孩突然转身,袖口闪过一抹渗人的金属光芒,他下意识的后退半步。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绑走我老婆?”他面色凝重,语气冷然。
“你老婆?”她开口了,声音发颤,似乎是哽咽着的,“她是你老婆?那我呢?”
祝煜城很意外的愣住了,他不用看清她的五官单单是听声音也知道这个女孩他不认识,一点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你认识我?”
女孩子只是直直的看着他,不笑不哭,眼里的情绪灰暗不清,就这样无声的僵持了一会,他听到祝锦南在叫他,声音却不近,手机在大衣口袋里一直嗡嗡作响,他准备掏出电话时,女孩子突然举起手里的刀,让他震惊的是那不仅仅是普通的水果刀之类的东西,而是一把专业军用刺刀,泛着森冷的寒芒。
“你敢接!你接我就挑断你的手筋!”
已经触到衣服口袋的手指不得不放下,他满目不解的看着对面的女孩,现在,至少有一点是他可以肯定的,这个女孩不是普普通通的都市女孩,她掌握军刺刀的动作以及她利于随时进攻的站姿,没有半点女孩的娇气劲儿,军刺在她手里不是防身武器,而是一把攻掠的武器。
她应该有专业的武术功底或者是军人出身,如果是这样,那么乔唯对于她来说,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
“我没有接,我不想把你怎么样,我只要找回你带走的那个女孩,你把她还给我,我可以当做今天没有见过你。”
“你就那么喜欢她?你就只知道顾着她想着她!每一句里都带着她!”
“……”
“我为了来见你把我爸气死了!你现在就只想着那个狐狸精!”
“你认错人了。”刚说完,他便想到她根本没认错人,如果真是有这么深的感情纠葛的人怎么会轻易认错,乔唯不会一句话都不说,一定会告诉她认错了人,她白天也看清楚自己的相貌,那么唯一的解释,是这个女孩的精神状况出现了问题,在某些巧合上,让她固执的以为他是那个负心男人,乔唯是他们的第三者,他话锋一转,改口道,“我没有只想她,只是我不喜欢去想一个总是试图用军刺伤害我的人。”
女孩笑笑,收起刀锋,“你把它送我的时候没想到将来会被我用回到你身上吧?我不会伤害你,我舍不得,我要伤害她,我要毁掉她,让你永远不想看见她的脸和她的身体。”
祝煜城倒吸了一口冷气。
变/态不可怕,可怕变/态有规划,更可怕的是变/态不仅仅有规划,变/态还会武功,可他的乔唯只会卖萌,她越是讨人喜欢,这个女人会越疯狂。
“你伤害她了?”
“对!你心疼了?”
“你把她怎么了?”
“杀了!切了!毁容了!”她情绪激动起来,身体不停发抖,似乎又是在自我调整,可以压抑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我要求不高,你们俩分开,你跟我回去,这事就算完了,你别想她我告诉你你现在见着她就恶心,你别想和她一块儿混下去了,以后哪个男人都不想看见她了!”
“可以。”他痛快的答应,她刚刚说了以后,以后别的男人不想看见乔唯,那说明乔唯还是活着的,起码她还是活着的,他忽然想起出发前一晚他和乔唯从超市出来后的对话,他说,要是我先娶了你,但是你变成那样,我也可不计较。
但愿,不要一语成谶,就算他可以不计较,乔唯自己也会计较。
“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我们之间应该相互妥协,所以你也该答应我一个条件,把你的军刺扔掉。”
“不扔!”
“你是想用它伤我还是伤你自己?”
“我没想伤你!”
祝煜城慢慢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很放松的插着口袋望着她,“既然都不是你拿着一把刺刀搁在我们两中间是什么意思?”
“我把它扔掉,你会捡起来,你会威胁我,你还想回到她身边,你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我没办法了,我太想你了,我不把她绑起来你根本不愿意主动找我,现在你要求我了……”
这个男人到底是有多么人渣,把好好一个姑娘逼成这副德行,自己的桃花债要无辜的人受刑,真是害人不浅。
祝煜城没说话,那个女孩自己沉默了一会又说,“算了,我得把她弄死,埋了,让你彻底找不到她,这样你就不惦记了,等我把她解决了再来带你回去,到时候你就安安分分的和我过日子,我为了你家也没了,家人也没了,孩子打掉了,钱都花光了,你不能就这么和我玩完!”
说完她便转身准备从转弯处离开。
祝煜城不可能让她跑掉,不管她是否真能下得去手,他都不会让乔唯承受那种风险,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准备踹在她的腰椎,女孩动作灵敏,迅速闪躲之后反手用军刺横扫过来,祝煜城猛一偏头躲开,刀锋从他眼球上方一厘米出划过,只要稍微慢上0.1秒,可能这只眼睛就废掉了。
祝煜城有身高和力量的优势,如果是普通女孩这会已经被他按倒在地,但这姑娘勇猛善战,迅捷灵敏,格斗技术恐怕不是一般普通士兵可比及, 在拦截推拖之间,她完全可以两刀让他毙命,但她一直没有这么做,只是用危险胁迫他妥协,不断的给他制造措手不及。
祝煜城不懂格斗,从小到大他都没打过架,更不会主动惹是生非,就算有什么涉及到他人身安全的问题他爸也会立刻为他解除后患,他只在小学的时候学过两年空手道,现在距离他学空手道的年纪已经过去十七八年。
也就是说,他等于不会任何防身术,只能凭借男人对肢体武力的天生领悟去与她搏斗。
宁可与她在这里两败俱伤也要将她困住,总好过让她逃掉,去伤害还不知道被藏在哪里的乔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