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5.七千

之所以将时间定在三天之后，是因为她要等乔一高考结束。

乔爸这几天陷入疯狂紧张状态，连乔一坐在客厅吃饭，风扇只对着他一人吹，晚上接他下晚自习，手里拎着一把扇子，边走边给他扇风。

他在家用矿泉水瓶冻冰块，包着湿毛巾拎在手里，接乔一的时候把冰凉的湿毛巾搭在他的脖子上，乔一觉得特别惬意，想当初连乔唯都没这待遇。

高考前一晚的九点多，乔一本来正在看书，突然走到客厅来说想吃小酱肉包，这个时间小乔人家已经没有小酱肉包可卖，乔爸一拍大腿，“等着！爸给你包去！”

家里没有生肉，只有几条排骨，乔爸拿出排骨打个水焯，将排骨放到高压锅里压熟，不等排骨彻底凉下来，忍着烫把肉剔下，他一边说着看爸给你做小酱剔骨肉包，一边奋力的和面，给他包包子。

终于在乔一临睡前，吃上热乎乎的酱剔骨肉小包子，乔爸问他，“吃了包子明天能多考20分不？”

“没准能多考200分呢……”他自信满满，“清华北大可能是考不上了，比我姐考好一些是有可能的。”

“你姐绝对是我失败的产物，按理说哈，你/妈我这么聪慧，是生不出这么笨的小孩的。”乔妈扇着扇子蹭包子吃，想到乔唯的智商心里除了痛什么都不剩了，“有时候晚上睡觉我闭上眼睛一琢磨，肯定是当年给我接生那护士没抱住，把孩子脑袋给我摔地上了，要不你说你姐啊，学习学的没有白天黑夜的，怎么考这么点个分，我出去都不好意思说我闺女用工，谁一问我就说哎呀妈呀不要提，就只臭美穿衣服化妆从来不学习……”

乔一被她逗的哈哈大笑，乔唯坐在一边杵着下巴显得特别无辜，“是不是你生的有问题，你还有两个儿子做证人，咱们看他们的高考成绩。”

“你可能不随妈。”乔一喝了两口骨头汤，拿着小瓷勺朝乔唯笑笑，“不是说儿子的智商才遗传妈，女儿的不一定。”

乔爸在一旁不干了，“你的意思是爸脑子没你/妈够用？”

一家人的视线全落在乔爸的脸上，均是一幅“难道不是吗？”的表情，尤其是乔妈，他要敢说出什么不耐听的话来，她的铲子又有用途了。

乔爸憨憨的傻笑，“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没你/妈脑子够用，傻就傻呗，你/妈就喜欢傻子，那时候追她的小帅哥可多了，你外婆喜欢我啊，说我老实，跟着厨师过日子饿不死，看我把你/妈喂的，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乔妈嫌弃的不得了，“别提我的伤心事，后悔20多年了，你个老骗子，说给我开大馆子，结果开一辈子包子铺，好不容易有大馆子了，还是姑爷和亲家给投资……”

乔爸爸被她欺负的特别开心，满面红光，看来一时半会睡不着了，要不是乔一明天要考试，他非要拉着儿子杀一盘棋，再或者，小祝在家就好了，还能喝一杯。

高考对于这样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是大事，全家人起的都比乔一早，尤其是乔爸，睡的很晚，四点多就起来去菜市场买牛肉，给他蒸真正的小酱肉包，还做了好几道清淡的小菜，小黄米粥，乔妈往桌上一瞄，忍不住笑，“你儿子这是高考，你弄的和坐月子似得，啧啧……”

坐月子的乔一美男子睡眼朦胧的走出房间，洗漱完毕人才精神起来，餐桌上就他和乔唯两人，直到快吃完，他才犹犹豫豫的开口，“那个……姐夫什么时候回来？”

乔唯最近的话一直不多，乔妈乔爸以为她新婚小别舍不得老公，没当回事，只有乔一心里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不仅仅是祝煜城出差，还有他，两个人现在面对面坐着，总有说不出的尴尬，以前都是乔唯话唠似得没完没了，现在都是他费劲巴拉的寻找制造话题。

乔唯只顾闷头吃饭，没抬眼看他，含糊着说，“他给我买了机票让我陪他过去玩几天再回来，等你考完试我再走。”

“噢……其实不用等我考完试，你也不能替我去考，你要想他就早点过去，今天明天就去呗，不是飞几个小时就到，很近的。”

乔唯捧着粥碗喝个底朝天，把小碗往桌上一搁，抹掉脑门上的小汗珠，“你以为我愿意陪你么，我也想出去玩，着急也不差你考试的两天，爸妈该不高兴了，你高考是家里头等大事，我哪敢怠慢……”

乔一蹙了蹙眉头，“哎，酸……”

“当然酸啦，我高考的时候比你待遇差远了，这一家人让你弄的鸡飞狗跳的，考什么爷爷奶奶样还不知道，阵仗摆的可跟要上清华北大似得。”

“你能不能鼓励我一下，万一我考上清华北大呢？”

乔唯气吞山河的笑了两声，“不用你考清华北大，你考上交大我让你姐夫给你买辆车。”

她都想好了，祝煜城说生一个买奥迪生一对买飞机，如果生一个就把车给乔一，要是生一对，再要一辆车他也会愿意的。

“你早说啊，早说我早玩命学了……”

外面有人敲门，乔小宝拿着包子跑去开门，乔一立马要去抓他，“哎你给我回来，说多少遍了，开门之前要先问人，你问了么！”

“问了……”小宝认真的回答。

“问啥了？”

“你七包子么……”小宝更加认真的回答。

“谁让你问这个了！”他正准备继续教育他正确的询问陌生人方式，小宝已经利落的勾开门锁。

露出门外人的半个挺拔的肩膀，纯白长袖衬衣一丝不苟的放进腰间，黑色的皮带黑色的长裤，纤尘不染的黑色皮鞋……

乔唯腾的一声从椅子上窜起来，沉重的木椅摩擦着老旧的地板砖发出吱嘎的刺耳声响，筷子上还夹着半个小肉包，乔唯激动的奔过去。

门外的男人突然偏了一下头，露出的半张脸英俊得一塌糊涂，面带笑意。

“早上好。”他温温柔柔的声音和清晨温热而不焦灼的日光一样钻进来。

乔小宝嗷的尖叫一声，乔唯充满希冀的双眼瞬间黯淡下来，门外的人不是祝煜城，是左轩。

乔唯恹恹的转身，回到餐桌上继续吃早餐。

“我来给状元壮行。”左轩看似心情和好，手里拎着一个透明的文件袋，进门口递给乔一，“备用的文具，带两份，以防万一。”

乔一接过来和他开玩笑，“满满的全是爱，天天高考也不错。”

左轩低头揉了揉小宝的西瓜头，捏着他的脸蛋把他的嘴巴咧开，“哥哥看看你长牙没？”

小宝顶着门前俩黑洞呆呆的配合，还附赠傻笑一枚。

乔妈又填了一副碗筷，让左轩也坐下来吃早餐，左轩来时和大伯一起吃过，看着乔妈乔爸一起端着粥从厨房出来，便坐下来吃了一点，他很喜欢这种一家人坐在餐桌上吃饭的气氛。

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后的乔唯一直没怎么说话，左轩没有看到祝煜城，再看乔唯一脸的丧气样，差不多猜到是两个人感情发生了问题。

一切准备就绪，只差送乔一出门抵达考场，左轩开车送乔爸和姐弟俩去考场，乔妈和小宝留守在家，顺便准备午餐，一定要让儿子回家就吃上可口饭菜，早早吃完，还能午休一会。

乔爸上了车还是有点惴惴不安，拿着小字条一直重复着，“铅笔，橡皮，黑色中性笔，准考证……”

“带了带了，爸，你别这么紧张，我都没紧张……”

乔爸爸有点胖，刚走几步路就热的满面通红汗流浃背，乔一坐他旁边还要拿纸巾给他擦汗，“别紧张啊别紧张，肯定比你大宝考的好，凭借我随我妈的绝顶聪明。”

“我也不知道怎么这么紧张呢。”乔爸自己也很无奈，“你/妈生你姐的时候我都没这么紧张……”

考场路段已经被封锁，有警戒线围着，学校门口警车救护车，乔爸爸一边给乔一扇着风一边随着人流往考点走，“不用有太大压力啊乔一，考好考坏都不要紧，你看有的孩子没出息考个试还把自己吓晕了，你这条件多好，就在自己学校考试，不用害怕，爸就在对面的清风书店等你，你考完试一出来就能看见我。”

乔爸今天特地穿了一件大红色的短袖，他白白胖胖的，站在人群里很是显眼。

到了考场门口，乔一瞅了一眼乔爸，这还没到中午，他的大红t恤的洶口处已经被汗水浸出一大片深色，举着一把扇子只给他扇风，乔一忽然有些心酸，在他并没有走出多远的人生里，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父爱如山”。

他都走出几米远了，还能听到乔爸在后面喊，“就书店门口啊儿子！找不到就找公用电话打爸手机打你自己手机，爸都揣着呢！”

他挥挥手，又对乔唯和左轩挥挥手，融入人群里。

学校门口恢复了交通畅通，但要禁止鸣笛。

乔爸手里的扇子终于能给自己扇风，他乐呵呵的说，“你弟弟要是能考上个好大学啊，又了我一桩心愿。”

左轩笑着安慰他，“放心吧乔叔，乔一确实挺聪明的，高考中总会有一些黑马，平时成绩平平，一遇大考就会超长发挥，没准乔一就是那样的学生，一不小心考上了重本。”

光是听着，乔爸都觉得心里美。

左轩的车还停在早上的警戒区外，很快交警就会去清理临时停车，他把乔唯叫走，早上来时带的冰冻矿泉水还在他车里，让乔唯拿给乔爸，自己找个停车场将车停好。

骄阳似火，乔唯用手掌在额头上擎起一个小凉棚为自己遮光，“叫兽，你今天不用上班吗？又不是周末，不用陪等乔一了，等下我和我爸接他打车回去就好了。”

“我今天不上班，专门来陪我弟弟考试的。”他不给乔唯任何压力，说得一切好似与她无关，再说祝煜城不在，人是他送来，当然要负责接回去，中午考试结束这里又是黑压压的一群人，怎么可能打得到车，时间全都浪费在路上。

他打开后备箱，在便携车载冰箱里拿出两瓶冷冰冰的水，用干净的小毛巾包住地给她，瞧见她的脸色不太好，便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乔乔，你是不是要中暑了？脸色怎么这么白？”

他不由分说的将乔唯推上车，打开空调，用包过冰水的毛巾放在她额头，又拿来一瓶微凉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强迫她喝半瓶，“祝煜城哪去了？”

“出差了。”乔唯喝了半瓶水差不多缓过来，她没中过暑，不知道中暑什么样，但凭直觉这不像中暑的症状，她掐指算了算，大概是相思病吧，不是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已经14天没有见到祝煜城，这样一换算她都42年没见过祝煜城了，加上她本身的年龄，这都已经六十好几，身体跟不上年轻人也是应该的。

“是出差了，还是你们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