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7.六千

事实并非他们渴望听到的好消息，乔爸再次被抢救，乔妈妈直接吓晕了过去。

乔唯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那些日子熬过来的，她是眼睁睁看着乔妈妈身上m码的连衣裙变得肥肥大大，全家人除了乔小宝还在正常生长，恐怕连祝锦南都跟着掉秤。

乔爸爸昏迷第六天的时候，趴在探视窗口发呆的乔一突然拍着玻璃窗打了鸡血似得大喊，“我爸动了！动了一下！妈！姐！我爸动了一下！”

就为这一句话，乔妈晚上吃了一整碗米饭，睡了一个好觉。

医生检查过，乔爸确实有短暂的清醒，不过仍旧处于危险期。

第十天，乔爸可以清醒半天，也被允许探视，他还不能说话，只能用眼睛看人，也做不了任何表情，乔一坐在他chuang边和他说话，他除了睁眼睛闭眼睛什么都做不了，他们谁都这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能听懂大家的话，小宝被祝煜城抱在怀里和他说话，指着他头上的层层纱布问，“爸爸，你痛痛吗？”

乔爸爸直直的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第十四天，乔爸爸努努力可以说出一两个字，但他似乎不太愿意多讲话，每次喊一个人都要歇好半天，多数时间还是大家在和他说话，或者大家说话，他听着。

自从乔爸被送进普通病房之后，乔一就没在家里睡过一晚，最多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便又得赶回医院。

病房里就剩乔妈乔爸两人的时候，乔妈握着他的手，小声告诉他，“你一点都没白疼二宝，平时家里看着属他最难管，其实懂事着呢，可心疼你了，天天在这守着你，爸爸长爸爸短的，打针还告诉护士轻一点，天天跑去问医生我爸爸什么时候能坐起来啊，我爸爸什么时候能下地走路啊，要不是仗着亲家有头有脸有势力，医生都要被他烦死了，看见他就想躲。”

乔爸手指轻轻用力，捏住老婆的手指头，声音低哑，语速缓慢，却格外自豪的笑着说，“那是，我儿子嘛……”

可以查询高考成绩那天，祝煜城特地把电脑带到医院来，乔一刚刚给乔爸擦过脸喂他喝了半碗稀饭，自己嘴里叼着一个面包正准备吃早餐，他接过电脑一边吃一边输入考号查询成绩，乔唯拿起另外一个肉松面包放在乔爸面前晃了晃，“你吃不了，我就给你看看，特别香，等你好了才能吃，现在我先帮你吃啊！”说完，笑着咬了一大口。

“诶乔唯……”乔一吃着东西含含糊糊的叫了她一声，“我比你考的好啊，果然我才是咱们家最聪明最有希望的。”

乔唯跑到电脑前看了一眼，还真比她高一百多分，乔爸爸要是没出事，他毫无心理负担的去考，没准真能像左轩说的那样当一匹高考黑马，考上二本也是有可能的。

“爸，我考的比我姐好！肯定能上个本科！”乔一高兴的对着病chuang上的人大喊，乔爸听着眉开眼笑，一整天都精神的不得了。

乔唯也很开心，问乔一晚上想吃什么，不等他点菜，小宝呆呆的在一旁说“披萨”，乔一点点头，那就吃披萨，先吃小宝爱吃的。

乔唯又问乔爸爸想吃点什么，乔爸想了很久，才说，“让你/妈给我做一碗鱼汤，放块豆腐。”

这要求很简单啊，乔唯立刻下传圣旨，乔妈麻溜夹上钱包去菜市场买鱼和豆腐。

晚上乔爸喝了一大碗鱼汤，心情好的不得了，话也多了，听乔唯和乔一讨论报什么大学，选什么专业，一直乐呵呵的。

夜里大家各回各家，还是乔一守着他。

乔一用温毛巾给乔爸擦手，乔爸和他聊天，“二宝啊，其实你/妈最疼你啊，比疼你姐和小宝还疼呢……”

“我知道，家里就我吃的最好，花的最多，从来没穿过地摊货。”

“你以后要找老婆，得找对你/妈妈好的，老婆可以找无数个，妈妈你只有一个。”

乔一笑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那是肯定的，对你们不好我不会带进门的，我要找乖巧懂事孝顺又贤惠的，长相嘛，不比我姐我妈难看就行了，也不用多惊为天人。”他说着自己哈哈笑了好几声，“上大学就该挑了，不然下手晚了找的都是剩女！”

乔爸爸躺在chuang上看病房的天花板，跟着他笑，过了好一会，说，“你姐夫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不会油腔滑调的哄你姐姐，对咱们家也好，对你也好，你姐姐跟他在一起，我放心。”

“恩，他是挺好的。”

“你也得放心。”乔爸说。

乔一愣了一下，抬头看他一眼，“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以后啊，能遇到比你姐姐漂亮可爱的，姐姐再好，那也只能是姐姐，还是嫁了人的姐姐啊……”

乔一心里一咯噔，握着毛巾的手指都僵硬了，大气不敢喘一口，他觉得乔爸爸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可他不敢问，也不敢试探，他是爸爸，他有丰富的人生阅历，他的每一句试探都可能为他透露更多信息，他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我姐可爱吗？只有姐夫自己会觉得她可爱吧，我觉得她挺啰嗦的，爱管闲事脾气又不好……”

乔爸爸笑了两声，“喜欢也好，讨厌也罢，反正只能是你姐姐，谁让她是我女儿，你是我儿子呢……”

乔一吓得不敢说话了，隔了良久，等他也爬上陪护的chuang上准备睡觉时，才侧着身面向乔爸，问他，“爸，你怎么知道的？”

乔爸爸又低低的笑了两声，憨憨的样子，“你这几天睡觉说梦话啊，我都听见啦……”

“……”原来他被自己出卖了，他稍稍有些尴尬，“爸，我觉得吧，我可能还不太懂事，不够成熟，咱们家太和谐了，你们都太惯着我，我还像小孩似得，可能等我上了大学参加工作，慢慢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人，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你别担心，我都不担心。”

“有你这句话，爸就放心。”乔爸爸老神在在的笑笑，“你是我生的，我对你有信心。”

“我说真的，爸，不是搪塞你，是真话。”

“爸信。”

他信就好了，乔一知道乔爸也没骗他，他说信，就是真的信，很快，他们一家人就会恢复到原来的生活。

他睡得很踏实，醒来的时候刚好五点。乔爸习惯早起，每天这个时间都是醒着的，乔一也不睡懒觉，准备起来给他擦了擦手，让他精神精神，再去楼下买早餐，热乎乎的小米粥他能喝大半碗。

祝煜城给他们安排的是独立病房，有单独洗手间，乔一先自己洗漱，然后端着小水盆出来给乔爸擦脸。

乔爸还没醒，乔一放下毛巾去窗口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他长手长脚的活动两下，一不小心碰到插满百合的玻璃花瓶，应声落地后摔了一地狼藉，他下意识的转头去看乔爸，发现他没被惊醒，才松了一口气。

紧忙弯腰把百合捡起来放回桌子上，刚要去拿扫把拖布处理地面的碎玻璃和水渍时，猛地回神，目光紧紧锁定在乔爸的脸上，小心翼翼的叫了他一声，“爸？”

乔爸爸没回答，看这样子睡的格外安稳。

乔一几大步跨到他chuang边，隔着被子捏了捏他的肩膀，“爸？你在睡觉吗？天亮了，爸？”

乔爸爸的毫无反应把乔一吓到了，他伸出手指在他的鼻息间试探，又掀开被子摸他的手心，他的动作始终带着试探的意味，因为他总觉的下一秒，乔爸会突然睁开眼睛，憨憨的笑着说，看你这点出息，爸吓你的。

可是……

乔一膝盖一软，跪在病chuang前死死捏着乔爸爸的手，他想去按铃叫护士，但是怎么都没力气站起来，想开口喊医生，惊慌急促的呼吸之后，只发出崩溃的大哭声。

乔爸不知道走了多久，人都已经变得僵硬。小护/士开始早间第一波查房，看到这一幕之后紧忙到病chuang前查看，随即按响chuang头的对讲铃，让护士台立刻通知医生过来。

乔唯赶到时，乔爸身上的被子已经变成一块轻薄的白布。

乔家的天，就这样塌了。

这一次，连小宝都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他趴在chuang边扯开爸爸身上的白布，晃他的手臂，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爸爸……爸爸……起来呢，我要七包包呢……”

他又去找乔一，蹬着他的裤脚往他身上爬，乔一把他抱起来，他便揪着他的衣领问，“哥哥，爸爸怎么呢……”

乔一泣不成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小宝又看向乔唯和乔妈，咧着嘴巴大哭，“且且……妈妈……”

所有人都很难过，没有人安慰不谙世事的小宝，他应该哭的，爱他的爸爸走了，永远离开他，他应该为他流一场眼泪。

病房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祝锦南和穆奕来了，接到医生通知的左轩和他/妈妈也来了，大家的心情都无比沉重。

最小的孩子才四岁，最好的生活还没来得及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