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表示明白了,那人又拉开后车门把带来的伞放到座椅上,关好门挥了挥手。
等黎辉跟着严庭穿过小院进到屋里的时候,才看清刚才那个人的模样:高个子,身上挂着件大大的厚毛线衫,卷曲的头发下是有些玩世不恭的表情,但又笑得很温和。严庭把雨伞往外头甩了甩,收拢丢到门口的铁桶里,指了指那男人对黎辉说:
这是我以前的同事,粱芥舟,你叫他叔叔就可以了。
喂,一上来就叫叔叔?
叫梁芥舟的男人有些不满意地递过去两双拖鞋,严庭接过来递给黎辉一双,又把黎辉的小皮箱和自己的包往他怀里一塞:
你比这小家伙大一圈还多了五六岁,叫哥哥好意思吗?
那你管我叫哥哥就行。
芥舟笑着把两人的行李拎好,带着他们往里走。这里和严庭的家又不一样,一进去就是一个大大的客厅,中间放着一个毛茸茸的大沙发,沙发后面是厨房,隔着几扇玻璃门,里头看得清清楚楚。
这位叔叔是设计房子的,平时就住在这里。
严庭见黎辉抬头盯着绕在横梁上头大大小小圆不溜秋的灯泡,出声解释道。又告诉他墙上挂着的画,都是这个大叔画的。芥舟给他们端来两杯热奶茶,又往严庭的那杯里再多扔了两颗棉花糖,给他们拿好之后,指了指墙边一张灰水泥砖块堆成的矮凳,旁边那放了盆棕黄苔草,米色的长毛毛毯软软地从凳子上垂下来,搁在上面的是一幅装裱好了的画。
知道这是谁画的吗?
芥舟笑着问黎辉。
不,不知道。
指了指正在喝奶茶的严庭,芥舟又抬抬下巴:
你看,我把你的画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了。
黎辉有些惊讶,转头去看严庭,严庭对他笑笑,看他好像是要说话的样子便等着他开口。
公子,那,那你叫叶旗画菜单,是、是因为你想偷懒吗?
这话一出来,严庭愣了愣,不过马上淡淡地笑说:
我是给机会他多练练。
黎辉哦了一声转过头去。芥舟好容易憋住笑,凑到严庭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问:
你是不是准备听表扬的,结果落了个空?
饭呢?饿了。
不接话茬,也不看他,严庭端着杯子直接进了厨房,芥舟连忙也跟了进去,留黎辉一个人在那幅画跟前站着。知道后面没人了,黎辉这才凑近了一点。
那画黎辉看不懂,但是觉得深深浅浅的颜色很美。一想到是公子画的,心里就自然生出了一种喜欢,那喜欢也不是要对谁讲明,只是叫自己又觉得很高兴了。可转念想到公子会画画这件事自己以前不晓得,当然公子还有很多事情自己也是不晓得的,这并不奇怪。只是在唐公子的家,或者在优古堂,或者在兰泽,再或者哪怕是在鹿亭,都没有见到过公子的画,却反而出现在这个男人家里。是公子送给他的吗?
这个人,是公子认识的人。因为叶旗他们都在鹿亭,自己就也没想过公子还有别的朋友。黎辉知道自己心里莫名升起来的一丝情绪是有些不讲理的——公子生在这长在这,这些年岁里见过的人,交过的朋友怎么可能自己全晓得?而且,自己又凭什么要全都晓得呢?
一想到这,黎辉就觉得肚子里好像慢慢爬了些小虫起来,如今正一点一点顺着往上挪,密密地堵在身体里,叫他又燥又羞,也就更不想让严庭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