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逃开它,回来时,它却真的什么也不剩了。
... ...那边,
严庭也不催黎辉,安静地等在一边。听到黎辉出声,又听他忍不住咳了两声清清嗓子。
那边,再往后头走,转到尽头,就是灶屋。灶屋后面,还有个院子,师傅他,他叫我照顾它们,师兄,有几个爱在里头睡觉,喝酒,有时候也是在那边... ...以前,以前也有小猫跑进来,可大、大掌柜不喜欢,不过,师傅他,喜欢。
黎辉又往玻璃房子那一指:
还有这边也,也有些散座,往中间上楼,还有大一点的阁子,我,我睡觉的地方,要往——努力往后面一指,黎辉回头看了看严庭,生怕自己指的地方他看不到了。
要往后面,公,公子,你看得到吗?在那个屋子,还要后面——
嗯,我看得到,严庭抬手抹了抹黎辉顺着脸颊掉落的泪,轻声重复道:在那个屋子还要后面,是你睡觉的地方。
嗯,旁边,旁边有茅房,要是没,打扫干净... ...的话,会臭,睡觉闻得到,大掌柜知道了,会来揍,揍人的——
嘿嘿地笑起来,黎辉又吸了吸鼻子:
我怕师兄们,打我,大师傅,我、我对不起大师傅,我,我以为他不想让、让我做饭,我还——
被严庭一把揽进怀里,又被双臂护住了头。黎辉觉得安心,可眼泪也就停不住了。
——这,这儿又不是家... ...
这是严庭听到黎辉说的最后一句完整的话。
这儿又不是家,可家又该是什么样子呢?
不管在这儿发生过什么,不管为什么当初要逃开,这座楼里也还是有让自己觉得开心的事,有对自己好的人,还有那些喜欢的花,一年年这么过来又过去的四季,只是不论自己再怎么
想,不论自己是不是要后悔,如今也都不在了。
对自己来说,是一个多月,对他们来说,是九百多年的日夜。那些人和事早就消失得干净,往后怕是只有自己一人记得了。
等黎辉好了些,严庭掏出纸巾要给他擦擦鼻涕眼泪,黎辉自己拿了过来,先往严庭毛衣上贴着吸了吸,才不好意思地抹干净脸。刚才还有路人打量他们,现在也都走远了。严庭又牵起他往前面的美食街那边走,黎辉回头望了望衡乐楼,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那些在背上的伤是人给的,不是这座楼给的,自己明白。
黎辉,你在这边坐一会儿,我去买吃的,很快回来。
等两个人走到了,天也暗下来了。这条街因为连本地人也很喜欢,所以不管什么时候人都不少,供人坐的位置也常常一下就满了,严庭把黎辉安排好,便过去看吃的了。黎辉坐在角落,见大家都在兴高采烈地吃着讲着,没有人注意到他哭肿的眼睛也就安下心来,开始打量起周围,努力想记起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眯起眼望着开始亮起的路灯,黎辉恍然间想起那天晚上,巷子那边的夜市,又急忙忙地四处看看。
没错,应该就是这里,和小乙逃出来之后,就是在这里歇了脚。黎辉继续打量着,等看清楚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人时,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时间忘了严庭的叮嘱,起身穿过正在享受美味的人们,往那个人在的方向迈开大步走了过去。
跟着那个时不时停下的背影,终于在刚才来的南门那边的小巷子里停下了。巷子里没人,黎辉把围巾松开些稳了稳呼吸,想对那人伸手,又还是收了回来。
小、小乙,是你吗?
这话一出口,那个人便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黎辉。借着路灯微弱的光,黎辉发现这个人确实是小乙,可又不太像。这一看,脑袋上被砸的地方竟然开始隐隐作痛。
你认识的这个人,小乙终于开了口,伸手指了指自己,那次没死,不过后来好像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