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太看得起他了!”黄石哈哈笑起来:“唯一的原因就是李顺现在的政治要比先帝那时候清明得多,而且看起来没个百八十年也变不成先帝那个模样。所以这都三年了,长生军还没有解体,从河北、山东来的情报看,他们这三年才刚走完第一代长生军不到半年的路:官兵正开始习惯于对丑恶视而不见,有良心的人渐渐在军中无法存身。但现在他们多半还是因为人情,还没有想到理直气壮地交易手中的权力,远还没有到以耻为荣的地步。”
“而许将军自暴自弃加速了这个恶化?”
“我还是得说你太看得起他了。”黄石摇头道:“他不起任何作用,我倒是觉得他撒手不管更好,要是他留在位置上去干涉,只怕会给李顺的军心政局造成更大的混乱。现在李顺马上就要步入正规了,和历朝历代一样,此后有良心、不能压住自己抱打不平欲望的人会给国家带来更多、更大的麻烦。”
……
“后天王上赐给我的御厨就到了。”许皮笑嘻嘻地对朱慈烺道:“殿下来我家吧,我做东。”
“如此便有劳许将军了。”朱慈烺也没有推辞的意思,在许平的帮助下,现在他也学会骑马、射击,虽然朝廷有密令让凤阳地方密切关注前朝太子的动静,但每次都是许平拉他出成打猎、游玩,地方官员也只有干瞪眼。
同行的卫士还有的甚至把家眷都带出来了,遥远的江南听说又爆发了摩擦事件,不过卫士们都记得许平几次扬言说再也不管朝中的事,此外这种边境摩擦就算发展成偏远地方的战事,估计朝中也不会麻烦到他们的大人头上。
踏秋被不速之客打断,大老远许平和他的卫士们就认出了岳牧的身影,后者虽然缺少了一支手臂但还是能把四平八稳地骑在坐骑身上——只要不是速度太快。
看到许平和来访者走到远处单独谈话,他的卫士们也有些不安的站起身,朱慈烺听到有个卫士用略带紧张的声音说道:“无事不等三宝殿,岳尉官肯定不是开小差的人,那他是来干什么的?”
“难道是要招大人回去?”
“为了福建、广东?太师会愿意大人再立功吗?”
不等卫士们商议出个是非,许平就走了回来,他扫了一眼嘴角边还沾着酒水和饼渣的几个多年贴身卫士,缓缓说道:“我要去向山东防御使大人求一个人情。”
“属下们这便去备马。”卫士们马上一个个腰挺得笔直,齐声答道。
“不必了,我很快就会回来。”许平摆手制止了卫士们的跟随,交代了他们几句后又走到朱慈烺身边,小声道:“殿下,我那些厨子和宫女,你先帮我存着吧。”
“嗯?”朱慈烺对这个要求感到有点奇怪。
“先帮我调教一下。”
“好的,”朱慈烺大笑起来:“其实宫里的人更知道礼数,比从外面找的下人还要好用。”
“我离开这段时候,”许平把几个卫士打发得比较远,他小声对朱慈烺道:“其实此去可能要些时候才能回来,兄弟一定要小心官府,我不在的时候就没法替兄弟说话了。”
“许将军放心,”虽然卫士们离得比较远,但朱慈烺的称呼仍是一本正经:“绝不会给许将军惹事。”
“好,兄弟珍重。”说完许平就转身迈步向等在远处的岳牧走去。
“现在就走?”朱慈烺吃了一惊。
“急事。”许平飞快地答道。
……
走到山东节度使的大门前,许平把名帖往迎上来的门房手里一塞,拔腿就往里面走,两臂一伸就把挡上前来的官兵卫士推开。被推开的卫士在许平走进大门的时候齐声呼喝,不过他们的眼睛都一起向门房看过去,一个个人脸上满是迷惑不解。
看过名帖的房门没有发出喝阻声,而是一溜小跑地跟在许平身后,连连谢罪道:“不知道大将军远来,小的这便去通报节度使大人。”
“我已经没有官身了,只是来拜访下老友,陈将军在哪里……我自己去找他。”
还没有走进花厅,许平就听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讲了这么多遍还不懂?笨死你了!”
许平走进厅中后看到厅中桌旁的两个人愕然同时抬起头,接着就听到陈哲倒吸一口凉气,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指着那个跟进来的仆人道:“还不快去倒茶!”
仆人跑出去后,陈哲满面喜色地跑过来,向许平夸张地敬了一个军礼:“大将军怎么来了?到济南来游玩么?”
说着陈哲一把将身后的年轻人拖过来,等他给许平见礼后笑着问道:“大将军,这是末将的堂弟陈在,您看他人品还可以吧?”
许平扫了一眼桌面上的东西,淡淡地问道:“你在教他沙盘吗?”
“是啊,末将的堂弟就要去王上御前效力了,不好好锻炼他就会丢了末将的脸。”
陈哲桌边放着一根藤条和桶清水,许平的目光从这些东西上扫过,抬起头望向满面笑容的陈哲:“我听说他人品不怎么样,我遇到岳牧了,此次我来济南是为了高成仓的事情。”
笑容凝固在陈哲脸上,他呆立了几秒,一把抄起桌边的藤条,没头没脸地朝着那个年轻尉官抽下去:“滚,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看着陈哲把他堂弟从厅里抽了出去,等他气喘吁吁地转回来后,许平已经坐在椅子上,冷声问道:“殴打同僚致残,这该当何罪?”
“末将自幼丧父,是大伯把末将抚养长大的,”陈哲脸涨得通红,他大伯一直生女儿,是老来得子,陈哲向许平叫道:“我大伯只有这一个儿子,大人!”
许平盯着陈哲看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你为何要杀高成仓?你不记得他是你的同袍了吗?”
“大人你这可冤枉末将了,”陈哲把头一通猛摇:“末将最初找高尉官来,是想求他看在多年同袍的面子上,给末将留点面子,要送他一份礼,如果……如果他愿意留在山东的话,山东这里我还都一队兵需要他帮忙来带。”
“那好,这事就这么算了,如何?”
“现在可不是我说了算了,大人。”陈哲继续摇头:“现在真不是我能说了算了。”
许平又想了想,霍地站起身:“我信你,那这事你就置身度外吧。”
说完许平就拔腿向外走,陈哲忙冲过去一把拦住他:“大人你要干什么?您不是要去惹事吧?……大人,你不能去惹事!……如果你去惹事了,我没法置身度外的。”
……
“你们要干什么,要造反么?”胡辰把部下们召来将他们痛骂一顿,得知高成仓要被处死后他就发觉部下有些蠢蠢欲动,他冷笑着骂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要是也不想活了,我就亲手成全了你们……”
见到许平来访后,胡辰也是又惊又喜,他把那不安定份子轰走,带着许平来到他的帐篷,一进门后胡辰就叫道:“大人,这次您一定得就救高兄弟一命。”
“我就是为这个来的。”许平斟酌了一下:“我回去找山东防御使的,但是我需要证人,我想到了你,但如果你为我的作证的话,你会得罪很多人,你的前途可能会尽毁。”
“卑职愿意作证。”胡辰想也不想地答道。
“我肯定保不住你,不但你的前途完了,你再也别想当兵了,而且说不定还会被怪罪,被陷害下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