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 / 2)

顾凯风怔了一下,乐了:“那行吧。”

“不对啊。”林飞然刚才本能地反驳顾凯风的猜测,但反驳完了又有点儿懵,一脸呆萌地自言自语道,“我解释得这么认真干什么……”

“你说呢?”顾凯风低声反问,上前一步用腿抵住林飞然的腿,然后一手撑着林飞然后面的门,一手勾起林飞然的下巴,头微微一偏就想摊牌,然而……

第二十三章

这时, 林飞然身后的门被敲响了, 顾妈妈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凯风,飞然, 我们去公司了, 你们上午抓紧把作业写完, 听见没?”

顾凯风一个急刹车,咬牙直起身子道:“知道了, 妈。”

林飞然则一把推开顾凯风, 打开卧室门,笑吟吟道:“阿姨再见。”

顾妈妈点头微笑, 转身走了。

林飞然心脏兀自跳得厉害, 他脑子里有点儿乱, 脸也有点儿烫,觉得顾凯风刚才被打断的举动很奇怪,可又不敢深想,于是他俯身抱起一直乖乖蹲在自己脚边的夏夏, 逗了两下, 低着头问顾凯风:“牵引绳在哪, 我拴着它,省得跑丢了。”

顾凯风只好去找牵引绳,找到后给夏夏系上了。

林飞然换了身衣服,检查了手机和钱,把牵引绳在手腕上绕了两圈,随即抱起夏夏亲了一口, 道:“今天和你然哥混。”

夏夏兴高采烈地叫了一声。

“下午见。”林飞然冲顾凯风挥挥手,一脸语重心长,“你在家好好写作业,有不会做的可以参考一下我的……但是我语文练习册你不许看。”

古诗赏析那题林飞然答得自己都尴尬!

顾凯风斜倚着玄关的墙,抱着怀,温柔地笑了:“知道了,下午见。”

林飞然抱着夏夏出了别墅区,在路口叫了辆车,大约两个小时后,他回到了老家的祖屋。

这里的样子和他上次回来时没什么差别,青山绿水绵延在远方,门口桃树上的鸟雀扑着翅膀从梢头落定在屋顶的瓦楞上,空气中隐约弥留着香灰的味道,又被从湖岸刮来的清冽甘润的风吹散,林飞然推开那道熟悉的院门,门里传来大黄警惕的吠叫。

“大黄?”林飞然睁大眼睛,他之前以为大黄肯定会被别的亲戚领走,没想到这次回来还能看见。见来人是林飞然,大黄摇头摆尾地跑过来,吐着舌头哈赤哈赤地喘气,用头亲昵地拱着林飞然的大腿,夏夏被这只体型被自己大好几倍的狗吓得直哼唧,小爪子扒着林飞然的肩膀就要爬上去。林飞然一手安抚夏夏,一手揉了揉大黄的头,在院子里到处看了看,发现大黄的食盆里还放着一个新鲜的馒头和一块没啃完的肉骨头,这才放下心。他推开祖屋的门,深深吸了口屋子里幽凉的空气,走了进去。

爷爷一定还留在这里,林飞然想。

进了祖屋,林飞然关上门把大黄拦在外面,然后抱着惊魂未定的夏夏上了二楼,走进爷爷故去的那间屋子。进了屋,林飞然把夏夏放在地上,把牵引绳的一头拴在床柱上,又站开一些让夏夏碰不到自己,随即他望向爷爷弥留之际躺过的那张床,心里很平静。

他是怕鬼怕得不行,这么多天过去了每次不小心看见鬼心里都仍然是一哆嗦,但如果是爷爷奶奶,就算样子吓人些,林飞然觉得自己也不会怕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大约五分钟过去了,那股寒气像冰冷的水骤然漫过林飞然全身,林飞然深吸一口气,抬眸望去,看见那张靠窗的大床上坐着两个人,他们略显佝偻的身影缥缈无定,仿佛分分钟就会融化在从窗外透进来的,白亮的光芒中。

林飞然呼吸一窒,眼眶倏地红了,哑着嗓子叫道:“爷爷!奶奶!”

光亮中那两个半透明的老人其实和其他的鬼没什么差别,同样是面色惨白,没有一丝活气,但那两张惨白的脸却是慈祥地微笑着的,爷爷冲林飞然点点头,背着手站起来道:“然然来看爷爷奶奶啦。”

那动作、神情、语调,都和他在世时一样,好像这不过就是十分寻常的一次见面。

“爷爷,我想你……”林飞然声音哽咽,起身冲到爷爷面前,伸手在爷爷手臂上碰了碰想抱抱他,但爷爷却退了一步,摆着手道:“可别冻着你。”

林飞然又转头看向站在爷爷身边的奶奶,他奶奶去得比较早,很多和奶奶相处的细节林飞然都想不起来了,但这会儿再见到还是觉得感慨又心酸,便也泪光闪闪地叫道:“奶奶。”

奶奶笑着点头:“嗳,好孩子。”

林飞然转回脸,咬着牙吸吸鼻子,这些天压制得还不错的害怕和委屈全都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了,大颗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林飞然撇撇嘴,带着哭腔可怜兮兮地撒娇道:“爷爷,我这半个月都怕死了,究竟怎么回事啊……”

爷爷缓缓叹了口气:“然然,这不是爷爷能控制得了的。”

林飞然掏出面巾纸委屈巴巴地擤鼻涕,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地哭诉着:“我寝室里全是鬼,我都快吓出精神病了……呜……幸亏我有个同学,我一碰他就看不见了……我最近天天缠着他,二十四小时都不敢离开他……我今天还把他的狗借来了……”

爷爷扭头看了眼夏夏:“嗬,这狗阳气真够重的!”

“汪?”夏夏一脸懵逼地看着林飞然对空气说话!

“真是阳气啊?”林飞然抹了把眼泪,“我那个同学阳气也重,爷爷,我身上这个究竟是什么?”

爷爷坐回床沿上,缓缓讲述起来:“你如果要问这东西是什么,它是怎么来的,那其实爷爷也讲不清楚。”

“……”林飞然顿时一阵崩溃。

爷爷继续道:“这也是我父亲过世的时候传给我的,这个东西已经在林家传了多少代了,因为活人说起这些事来有限制,所以没人能讲明白,我只知道这个东西会自己认主。当时你太爷爷算上我,一共有三个儿子,两个姑娘,我排老四,前面一个哥哥两个姐姐,当不当正不正的,但这东西偏偏就落在我头上,我觉得这和我不抵触这些有关系。你看这次也一样,它不落在你爸爸头上,而是落在你头上。”

林飞然吸着鼻子点点头:“……嗯。”

他都不敢想这阴阳眼要是落在他爸头上那得是什么样儿……

爷爷又道:“我自己的感觉就是,这其实是一种阴性的体质,谁有了这种体质,谁就是半只脚踏在阴间了,所以才能看鬼、能听鬼、能碰鬼……其实你太爷爷刚去世那会儿,我比你还害怕,那段时间我母亲,和我的几个兄弟姐妹,都以为我疯了,不过我有个好处是当时你太爷爷一直在旁边陪着我,但就算这样,我也是过了好几个月才慢慢适应过来。然然你很勇敢,很坚强,你比爷爷强多了。”

林飞然顿时又是一阵委屈,幽怨道:“太爷爷都陪你了,爷爷你怎么不来陪我?”

想想如果见鬼的时候那鬼里有自己的亲人,多少能消除些恐惧感。

爷爷叹了口气,扬手指了指这间祖屋:“爷爷出不了这方圆二里地……没投胎的魂有三种,取决于执念大小。一种是执念小的,对人间没多大留恋的,他们哪都能去,等他们对人世仅剩的那点儿念想也散没了,就可以去投胎了。第二种是执念大的,他们死的时候心里还有未尽的事,这种魂会一直在他们有执念的地方徘徊,走不远,直到有人能把他们的执念弄没了,他们才能变成第一种。第三种就是横死的还有自杀的,这种魂怨气最强,一样走不远,而且这种魂会保持他们死时候的样子,比如突然被车撞死的,他就一直是一副被撞死的样子,因为他恨哪,他恨自己怎么就突然死了,他恨那个害死他的人,除非有一天他突然不恨了,想通了,他才能变回相对正常的模样……爷爷说的这些都是人的魂,人心里想的多,执念深,就是个再没心没肺的人,他心里也不会是一张白纸,但是动物就不一样了,你应该也发现了,这世上动物的魂特别少,因为动物执念消散得快,死了大多很快就能去投胎了。”

林飞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轻声问:“那爷爷您是第二种?奶奶呢?你们有什么执念吗?”

“我啊,这呢。”爷爷露出一个林飞然很熟悉的笑容,像个老小孩儿似的,暗搓搓地扯了扯林飞然奶奶的袖子。

林飞然奶奶半是嫌弃半是羞涩地甩开爷爷的手,埋怨道:“孙子面前呢,庄重点儿。”

“……”林飞然猝不及防地吃下一大口狗粮!虚弱状态下双倍伤害!

“爷爷不是故意不去你身边儿。”爷爷说完这话,觉得仿佛有些不妥,忙补充道,“我也挂念你,但执念不是主观意愿说了算的,我心里想着我得去看看我孙子,没用,只要最深的执念还是没放下,我就走不了,你奶奶也一样走不了,因为她的执念也在这,她临终的时候就想在这间房里一直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