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从土路上经过,掀起阵阵烟尘,马车上有一面红旗,上写“土改工作队”,车上坐着七八个人,抱着步枪带着行李,风尘仆仆的样子。
李花子不认识字,但也知道天下大势,国民党要完蛋,共产党要坐天下,劫富济贫到处闹农会,分田地,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來的是杨树根带领的工作队,他们在苦水井扎下根來,发动群众斗争地主,派村长敲锣把村民聚集起來开大会。
斗争大会的效果很不好,台上的地主和台下的贫下中农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人,有些还是亲戚关系,谁也拉不下脸來斗人,再说真正的恶霸大地主早就跑了,留下的都是老实巴交的小地主,平时吃糠咽菜尿泡尿都恨不得拿萝子过,省吃俭用才积攒下一点家业,沒得罪过谁,沒啥仇怨。
杨树根很焦急,斗争不展开,怎么分地,怎么发动群众支援前线,正在他急躁的时候,忽然从台下跳上一个汉子,手持半块砖头,一下就把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地主的脑袋给开了瓢。
地主头上流血,倒地呻吟。
“别装死,给老子起來,前年十冬腊月,我要饭到你家门口,你不但不给我半块馍,还放狗咬我,你的威风哪去了。”汉子威风凛凛的喝道。
杨树根扭头问村长:“这人是谁。”
“这人叫李花子,他娘早年嫁给县城大户李举人当姨太太,偷汉子生了他,李举人一蹬腿死了,给他留了不少家业,一年半载就让他吃喝嫖赌用尽了,当了叫花子到处讨饭,所以大家都喊他李花子。”村长显然对李花子很不待见。
杨树根欣喜道:“革命就需要这样的流氓无产者。”
李花子一砖头砸出了运气,从此时來运转,担任了村里的农会主任,平日里和他來往密切的几个二流子当上了民兵,村口的破鞋王寡妇当上了妇女主任。
轰轰烈烈的土改运动开始了,村口站了民兵,防止地主逃跑,农会积极分子进驻地主家挖浮财,所有值钱的东西一扫而空,衣服棉被棉鞋绸缎布匹瓷器锡器,躺箱柜子木料金银首饰话匣子,马牛骡子驴这种大牲口统一分配给各家各户,猪和羊分完了之后剩下的杀了吃肉,村口支起大锅连夜煮肉,全村吃的满嘴流油。
地主和富农家的良田都被收归农会,按照水浇地、旱地、盐碱地的标准进行分配,贫农家分的多些,中农家就分的少一些,地主虽然是剥削阶级,但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多少还是留了一些活命的土地。
苦水井乡各村都在进行土改,李花子所在的李家庄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可是李花子意犹未尽,于是带领农会一帮人,敲锣打鼓來到邻近的梁家庄帮助当地农会挖浮财,梁家庄的农会干部们就不乐意了,说俺们已经挖完了,不需要你们“帮助”。
李花子说地主狡猾,肯定藏了浮财,他当即露了一手,当妇女主任王寡妇带着几个识字班的妇女去地主家挖浮财,自己留在农会喝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王寡妇兴冲冲來了,将两个金戒指放在桌上。
当地农会主任将金戒指拿在嘴里咬了咬,果然是真金,他两眼放光,心悦诚服:“李主任,还是你高明,这金子是从哪儿搜出來的。”
李花子得意洋洋道:“根据我们农会的经验,地主婆的骑马带子是藏浮财的重要地点。”
当地农会主任赶紧呸呸呸:“埋汰死了。”
梁家庄有个地主婆叫梁乔氏,她男人是国民党军官,家里据说有枪,但一直沒搜出來,这回李主任來帮助,当地农会便向他求助,李花子很高兴的说道:“斗争地主婆我最拿手,交给我好了。”
可是工作还沒开展就被工作队叫停了,具体原因不清楚,估计是上面想争取一下梁乔氏的男子梁茂才。
挖浮财,分田地,一些民愤极大的地主被公开审判,执行枪决,大快人心。
招兵工作开始了,工作队鼓励村里的年轻后生参加解放军,贫苦农民们刚分了牛羊鸡鸭和几亩良田,哪肯去当兵,于是杨树根挨家挨户的做工作,告诉他们这是保卫胜利果实,大家都不当兵,等国民党打回來,分的土地要收回,还要拿铡刀铡头哩。
李花子身为农会主任,率先报名参军,在他的感召下,李家庄有八十多个后生都当了兵,披红挂彩坐着马车走了,沒过两天,李花子却回了村子,原來是被刷下來的,具体原因他却不说。
杨树根知道原因,李花子有砂眼、烂疮、花柳病,部队不收这样的兵,他并不反感李花子,反而觉得这样的人可用,直到有一天他才改变这种看法。
那天杨树根从地头经过,看见地主李老财的小老婆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从玉米地里钻出來,头上身上都是枯草叶子,看见自己脸羞得通红,一低头就过去了。
杨树根走进玉米地,正看到李花子心满意足的提着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