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尸经里写的很明白,附体这个境界,是修行中一个很明显的分水岭。民间对附体有很多说法,猛然一听,都是些鬼上身之类的杂言。鬼魂没有躯壳,要上身不难,但修行者是活人,要让自己的魂魄出窍,不受黑夜白天的影响,还要附着在他人身上,操纵对方的身躯以及思维,这相当困难。到了这个地步的修行者,就如同一个桃子,肉身和魂魄已经完整的融为一体,但随时又可以让魂魄分离出去,单独承受一切。
想到这儿,我突然醍醐灌顶,五叔当初在事发的时候,不肯对我说那么多,想必就是这个原因。
但黄有良呢?黄有良虽然没说那么直白,可他明显也知道这些,难怪他说话直说半截,留下半截让我猜,原来我总以为是黄有良故意折磨我,然而现在想想,他似乎也是在保我的命。
“曾经,有一个尸仙,逆转了阴间的法则,留下一个乱糟糟的摊子。”恶鬼交代完这些,又低下头,道:“一件东西,一件事情,一旦平衡被打破了,就算勉强维持,迟早也会崩塌,阴间就那样乱糟糟的又存在了这么多年,是到了该天崩地裂的时候。”
我知道阴间祸乱的事情,就因为那个地仙心中的执念,导致了纷争和阴界的失衡。这种失衡已经存在了很久很久,或许是到了支撑不住的时候。所以,很多以前从未出现过的人,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都会在这个特殊的时期,一起爆发。
“你不要再到这边来,你应该向东去。”恶鬼又接着道:“那里才是你该去的地方,今后两年到三年时间里,是你最难熬的时期,有些人不露面,是因为他的对手不露面,双方暗中对峙,都在等待合适的机会。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那些杂七杂八的人,在这两三年里,会是主角,他们自以为是,自以为运筹帷幄,都想杀你。你失去了尸仙镜,又没人护着,一切,都要靠你自己。熬的过这两三年,你的命,就会逆转。”
“一切都要靠我自己……”我心里又酸又涩,其实,我已经判断的八九不离十,这个恶鬼,他一定是五叔。自己最亲的人坐在面前,那样子,就好像临终告别,把能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仿佛这次分别,以后就再没有相见的机会。
一切都要靠自己,这句话说起来,是那么容易,那么轻松,可是只有自己亲自走上这条路,才会知道路途上会有多少曲折,多少坎坷,多少凶险,多少风波。
真的,我没有信心,我根本无法保证,仅凭我一个人,就能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你知道,你为什么叫陆山宗吗?”恶鬼始终能够察觉到我心绪的变化,他的语气突然一变,变的高昂,变的如火一般的跳跃,灼热,他的眼睛里闪着亮光,对我道:“就因为总有一天,你会成为这片大山的宗主!这片大山的一切,都属于你!都由你去掌控!”
望着恶鬼,听着这些话,我的心里,好像猛然冲进一股十足的自信,身在漆黑深邃的死地里,眼不能间天日,可是我却好像站在高高的云端,脚下连绵不尽的山,水,都在指掌之中。
“去闯!去战!去拼!”恶鬼的眼睛里,仍然像是有一团火,他捏着自己的拳头,道:“这世间的人,有的爱你,有的恨你,有的怜你,有的怨你,无论如何,哪怕只有孤身一人,也要用自己的拳头,去打下属于你自己的一片天!”
“五叔!”我心中澎湃如潮的思绪,终于像是一场阻拦不住的洪流,轰然爆发,除了五叔,这个世上,还会有谁这样真切的鼓励我,用心底最深的情感,让我充满自信,充满对明天的希望,我憋回去的眼泪,像泄闸的水,滚滚而落,我哭着跪在恶鬼面前:“我知道你是五叔!你是五叔!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你分明可以出去!五叔,你为什么……”
我嚎啕大哭,恶鬼的头越来越低,深深的埋在双膝之间。事实上,这是一种无声的默认。我的眼泪,我的哭喊,我的不舍,让恶鬼再也无法矢口否认。
“不要哭,起来,天生七尺躯,流血不流泪。”恶鬼把我扶了起来,就像曾经的五叔无数次在我跌倒时扶着我,他的手,还是那么温暖,那么沉着:“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听完这个秘密,你会明白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