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前一后的走着,大当家不喜欢多说话,知道我跟在后面,一路上却不言不语。我们走的很快,脚下生风,等到午夜时分,已经走回了高粱堡。
高粱堡的战斗早已经结束,这边的葛家人毕竟人数众多,一番大战,死伤不少,但也重创了敌人。大战结束之后,高粱堡的人没有离开,全部聚集在山窝附近,山窝里几个窝棚灯火通明,那些葛家的头面人物,正在紧张的商议什么。
大当家不动声色,绕过山窝的入口,从旁边峭壁之间一条陡到极点的路,慢慢的攀爬下去。我站在峭壁边缘迟疑了,就算大当家没有杀气和敌意,但我心里已经隐隐把他当成了最大的敌人。
“陆山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这片大山里所有和你有关的人都扫平吗?我只想告诉你,不要相信任何人,人都是会变的。兄弟,夫妻,朋友,谁能保证海枯石烂都不改初心?他们今天怜你,帮你,但时过境迁,说不定,就会变成你的大敌。”大当家对我道:“我想让你看看,什么是人心。”
大当家说完这句话,沿着峭壁上那条几乎不算是路的通道朝山窝下面爬。我受了很多次蒙蔽,也无数次提醒自己,再也不能轻易相信别人,但这个大当家却给我一种形容不出的感觉。我能预感,他就算把银霜子那些人都杀了,也不会动我一根手指头。或许,就如他所说,他要给我开辟出一块没有任何牵挂和困扰的战场,让我可以以最平静的心,去面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
我不知不觉的迈动脚步,跟着大当家从峭壁上爬了下去。山窝的守卫,大多聚集在入口和四周,没人能想到,我和大当家会趁着夜色从那么陡峭的峭壁上爬下来。我们两个爬到山窝底部,然后又悄悄的靠近了灯火通明的窝棚。
窝棚里传出了激烈的争吵声,不用目睹,我就能听出山杠爷的声音。山窝白天一番大战,大当家又在混乱中从铁笼里挣脱逃遁,几个葛家的头面人物聚在一起商量这件事,一直商量到现在。
“那个人既然走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有葛家人道:“我们葛家的事,得由我们自己做主。”
“是啊,住了多少年的十里坡,就凭他一句话,大伙说走就得走,搬迁的干干净净,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平白无故招惹道同那伙人,到底图的是什么?”
“你们说的都是屁话!”山杠爷的脾气刚正又暴躁,大当家消失了只不过大半天时间,这些葛家人就产生了异心,让山杠爷非常愤慨,打断这些人的话,喝道:“葛家的事,大当家说了算,谁要有异,我第一个不答应他!”
大当家默不作声的听,窝棚里的葛家人所说的“那个人”,自然就是大当家。我听出了端倪,整个葛家除了山杠爷,剩下的都不想再听从大当家的调遣。
“我劝你脑子清楚一些,不要再犯浑了。”有人抵触山杠爷,道:“当初你把他带回来,说如何如何,几个老叔爷听从你的话,结果给我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今天既然撕开脸了,就把事情说个清楚,从现在起,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是不会再受那个什么大当家的管制。”
“小爷,你怎么说!”山杠爷和这些人理论不清,转而就朝傻子问道:“你是怎么样的打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清楚!”
傻子是当初葛家家主葛清的嫡子,按家族的规矩,他要接替家主的位置,但傻子痴傻了,被葛清的堂弟占据躯壳,借以谋取了葛家的领导地位。
“这个……”傻子犹豫了一下,道:“走一山说一山,咱们葛家的事情,还是由咱们自己做主的好。”
“对啊,葛家的事,那里轮得到一个外人来插嘴。”
“葛山杠,你不要仗着受过老祖提点的事情就在家族里指手画脚,论资历论辈分,没有你说话的份儿,再一个,你到底有没有受过老祖的提点,都还是个未知数。”
“那个大当家走了就好,要是再回来,把他赶走!”
“就这么定了,咱们葛家是什么身份?当年老祖是何等的气势,何等的威严,到了咱们这辈手里,说什么也不能丢了老祖的脸面!”
山杠爷一个人难以和这么多人抗衡,他顿时恼了,一巴掌把面前的桌子拍的稀烂,唰的站起身,仅剩的那只眼睛冷冷的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道:“如果将来你们知道大当家到底是谁的话,都不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