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上。”张科长递过来一个圆圆的小铁盒子。王江宁拧开一闻,一股清凉辛辣的味道扑鼻而来。
“薄荷膏,抹到人中那里,不然等会儿你肯定要和他一样。”张科长指了指还蹲在门口快把胃吐出来的韩平。
王江宁立刻听话地把这东西抹在了人中上,一股凉飕飕还有点刺激的香味把“烤肉”味压下去了不少。
“你帮我在这里看一会儿,我去向上级汇报,这真是活见鬼了。尸体着火,人还没了。”张科长皱着眉头说道。
“让韩平去。反正他在这儿也没用。咱们再看看这尸体。”王江宁可算是说完一句完整话,刚才是真熏得他也差点吐了。
“也行。”张科长点点头走向门口去给韩平嘱咐着。
王江宁转头去看那具还在冒烟的焦尸,整个尸体分成了六块,都烧毁得比较严重。
整个脑袋烧成了黑煤球一般,手脚也烧变形了,肚子也因为受热破开了个口,肥硕的肚子外翻着,猛一看还以为什么东西从肚子里破膛而出了。
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王江宁脑中居然蹦出了一盘溜肥肠!吓得他连忙甩甩脑袋把这个恶心的想法甩出去,重新凝神去看尸体。
虽然烧毁得很严重,不过还是可以看出尸体被烧之前已经被重新拼接好了。金属制的停尸台倒是没给烧坏,但是现在已经满是脂肪和体液混合的黄色液体,比较奇怪的是没多少血渗出来。烧成这样,肯定是浇了油或者酒之类的东西。王江宁在心里默默判断着。
“口罩。”张科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递给王江宁一副口罩,把聚精会神看尸体的王江宁吓了一跳。
“张科长,这尸体,您检查过了吗?”王江宁又补了点薄荷膏,才戴上口罩。
“唉,叫我老张就行,不要让我再说一遍了。老是科长科长的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官呢。还好已经查过了,你看看,这是尸检报告。”老张说话间递上一本报告给王江宁,说罢继续凝视那具尸体,“不过还没解剖,也不知道现在解剖还有没有用。”
王江宁看着那一坨“溜肥肠”,也苦笑了一下,翻开报告查看,只看了一眼,他就陷入了沉思。
“张科长,哦不,老张,你这个写的,是洋文吗?”王江宁坚持着看到第二页,决定还是不要掩饰自己的无知,十分坦诚的把报告递还给老张,这上面写的字他一个都看不懂。王江宁也听说过有的专家会用各种洋文写专业报告,老张说不定就是这种专家。
“什么洋文?我只是写得潦草了一点!哎不过你看不懂也正常,我们医生写字,很多都是这样的。”老张一把接过报告略带不满地说道。
“哦,嗯。”王江宁庆幸自己戴着口罩,不然一定要笑出声来。这哪儿是潦草“一点”啊?简直就是鬼画符啊!
“死者大概四五十岁左右,具体年龄还要再检测。男性。”老张索性捧着报告,自己给王江宁介绍起来,“死因我初步推测是勒住喉咙窒息而死,是他杀。”
看着那个焦黑的头颅,王江宁有些迟疑:“没有可能是他自己上吊自杀吗?我知道你们主要根据绳索的勒痕来判断,上吊的话勒痕一定往上,勒死的话勒痕是从脖子直接拉到后颈,横向用力。但是,这位都被切成这样了,还能看出勒痕吗?”王江宁也是第一次碰见碎尸案,虽然知道自己在个法医面前问这样的问题有些班门弄斧,但他还是没忍住,希望能排除各种可能。
“看来你懂的还不少,”张法医笑了笑,“不过你放心,这种程度的分尸并不会对影响对死因的判断。”
得到了张法医肯定的回答,王江宁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尸体被分割成了六块。在切割之前,尸体被放过血,所以切割之后没有多少血流出来。从死者头部的左眼眼眶到左耳以及半个左脸有一片淤青血肿,我推测死者被勒死前,应该还被人用又长又粗的钝器打中了太阳穴。不过看起来这一下并不是很重,至少肯定没打死,晕了倒有可能。要不然凶手也没必要再勒死他。我估计八成是先挨了这么一下,没死,凶手才又勒死他的。当然,这一下子到底受伤多重,要开颅看看颅内出血的情况才知道。唉,现在这个脑袋估计是检查不了颅内出血了,这都快烤熟了。”老张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随手用一把镊子翻动了一下那个烤人头。
“这一面没烧到。”王江宁盯着老张翻动的地方,突然说道。
“咦,是的,估计是正好压在台面上,没烧到。不过这也没啥用,其他地方都烧成这样了。”老张随便看了两眼,也没太当回事。
王江宁上前一步,蹲下来仔细瞅了起来。没烧到的部位,是尸体右耳一侧,可能正好紧挨着金属台面,得以保留了一片没烧到。
“老张,镊子给我!”王江宁突然站起身来,兴奋地说道。
“咋啦?”老张有点莫名其妙,却依言把镊子递给了王江宁。
王江宁一把接过镊子,也不答话,小心翼翼地伸进了尸体的右耳里。
老张在一旁也蹲了下来,睁大了眼睛。这回他也看到了,尸体的右耳里面有东西。
只见王江宁把镊子探进死者耳朵里只一点点,就夹住了个什么东西,轻轻地拽了出来。
“这是啥东西?虫子?”老张皱着眉头看着。
镊子夹出来的,是一根有点像毛虫的东西。颜色发黄,大概有一半小指长,三分之一个小指粗。王江宁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回头望向老张。
老张接过镊子,把那东西拿到工作台上,用水把污物稍微冲洗了一下。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脸疑惑。
“你觉得是虫子吗?”王江宁问道。
“不像,挺硬的,不像是虫子。”老张直接上手捏了一下,确实挺硬,就算是虫子,那也是虫干了。
“是不是那个什么,叫什么来着,特贵重的中药?”王江宁话到嘴边说不出来。
“冬虫夏草?”
“对对对,是不是?”王江宁也没见过虫草,只听人说过,似虫非虫似草非草的东西,不但十分罕见,而且非常金贵。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啊,我是法医又不是卖药的。”老张摇了摇头,用纸把那东西擦拭干净了,装进一个小纸袋中。
“那我等会儿去找个医馆问问。”
“这尸体还有什么情况?”王江宁见老张已经把那东西处理好,就继续回到尸体旁边端详着。
“你眼神真不错,我之前都没发现这东西。”老张拍了拍王江宁的肩膀,继续说道,“这具尸体除了被放过血外,还有两个比较奇特的地方。一个是尸体在被发现时,非常干净。就算是放过血,按理说也不应该这么干净。虽然发现的时候下过雨,但是那个麻袋也非常干净,我怀疑尸体被人精心清洗过。另一个,则是分尸的手法。”
“手法?什么意思?”王江宁仔细瞅了瞅尸块的切口,已经烧得面目全非,啥都看不出来了。
“分尸的手法,或者说刀法,非常专业。每段肢体的分离,几乎都是一刀到底。除了脖子那里,因为有脊椎,所以多砍了几刀。其他的地方,都是沿着关节下刀,既不费力又相当齐整。我是没见过这么专业的刀法。”老张一边看着报告,一边黯然摇了摇头。
“你不是经常要解剖尸体吗,这个你切不出来?”王江宁奇怪地问道。
“我是解剖尸体,可是解剖尸体不需要分尸啊!你当我是杀猪的呢?”老张略微不满地瞟了王江宁一眼。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您接着说。”王江宁习惯性地赶快赔了个笑脸,哈哈乐了半天才想起来戴着口罩老张根本看不见。
“尸体的双脚脚踝处,还有一道很粗的勒痕,不是很明显。我估计是被什么又软又粗的东西绑过,说不定是捆着不让他跑。”老张继续翻着报告,“死亡时间嘛,从新鲜度来看,不超过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