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送去的只是镇上的小医院,那里的专业水平并不高。当医生误判了艾华已经死亡的时候,夫妻两个的心都要碎了。
夫妻俩抱着艾华的尸体哭泣,可谁曾想,艾华的手指竟然动了起来,两个人惊奇的发现,艾华根本就没有死。艾华很快的就睁开了眼睛,他活了。
上帝为你关上了门,总会为你打开一扇窗。艾华的命真大,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在脑部缺氧严重的情况下,就算死不了,多半也是植物人。艾华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喊了爸爸妈妈。或许艾华的脑子有问题,所以他脑部需要的氧气也比别人少吧。
夫妻俩第一时间想到,不论怎么样,救治艾华的医药费还没有付,于是两个人抱着艾华偷偷的离开了医院。回家之后,艾华的父亲想到了一个注意。
既然医院都确认艾华已经死了,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没有艾华这个人了,他们不仅可以抚养艾华长大,更可以再生一个孩子了。抱定了这个注意的夫妻俩很快卖掉了村子里的平房,带着艾华来到了景中市。
之后,艾华的父母给他生了一个弟弟。
刘队长缓缓说道:“总之就是这样,这个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他们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有人知道艾华的过去,所以艾华能够安安心心的长大。不过现在的艾华已经不上学了,在镇上一家工厂打工。”
“当时他们害怕艾华还活着的消息传到村子里,这样他们就不能生二胎了。于是他们也就没有追究那几个小孩子的责任。”刘队长叹口气:“五年前的情况就是这样。”
“等等?”邵老注意到了刘队长用了“那几个小孩子”这个词组。
邵老追问道:“那几个小孩子,不就是汪立果一个人嘛?”
刘队长“啧啧”两声,说道:“从头到尾就不关汪立果的事情。不,倒也不能这样说,可以说,汪立果是救人的那一个。”
“救人?”邵老问道。
刘队长回答:“汪立果和艾华本就不是一个年级的人,他们之间根本就不认识。那天放学后,都是一个村子的,艾华就跟着他班里的同学往家走。走了没一会儿,一个小孩子就想了个恶作剧,于是和别人说了。”
“他知道艾华的脑子有点不好使,就故意作弄艾华。他们几个告诉艾华,说一会儿数三个数,就从干渠这头跳到干渠那头。虽然两岸也就三米远的样子,但是几个八~九岁的孩子根本就跳不过去。”
“实际上,他们几个人根本就不打算跳,只是为了捉弄艾华而已。艾华傻乎乎的相信了他的话,等他数了三个数之后,艾华就在这边往对岸跳。很显然的,艾华根本跳不过去,掉进了干渠里。”
“那条干渠一米七左右的深度,对于小孩来说已经很深了。他们只顾作弄艾华,却没有想到后果。艾华并不会游泳,只能在水里扑腾,呛了不少水。那几个小孩看到这一幕都吓坏了,赶忙就往家里跑,只留下了艾华一个人。”
“正巧,汪立果从学校走了出来,他看到水里扑腾着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孩,直接就跳了下去,想要把这个小孩救上来。但是汪立果也就比艾华大两岁,他怎么也弄不上艾华来。游泳的人都知道,一旦有人溺水,那溺水者会把救人者当作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的抓~住不放手,如果不小心,两个人都会死。”
“艾华在水里挣扎着,他死死的拽着汪立果的胳膊,这让汪立果更难救人了。于是汪立果用另一只手使劲扒拉着艾华,希望他能放开自己的胳膊,这样他才好把艾华弄上来。”
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汪立果的确死死的按着艾华,可那样的动作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救人。汪立果那时候的身高也就一米四左右,如果不这样做,两个人都要死,更遑论救人了。可这样的举动正好被一名路过的村民看到了。
在村民先入为主的认知下,自然觉得臭名远扬的汪立果是杀人,而不是救人。
邵老终于明白了汪立果眼中浓郁的化不开的悲伤和孤单。
“这些都是艾华亲口告诉我的。”刘队长对邵老说道:“艾华说他知道自己傻,但是他能分得清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
“对了。”刘队长又说道:“艾华说他想要亲自去谢谢汪立果,当然了,他还想去骂那个骗他下水的人。艾华,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哦,哦,当年差点害死他的那个人,叫做史朝阳。”
第185章 高处坠落
“史朝阳?”
“就是他。”
邵老的脑海中浮现了史塞冬当时吹嘘自己儿子如何优秀的表情,可让邵老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个样子。汪立果从头到尾都是在救人,但五年来,却一直被人误会为杀人。史朝阳一直都是好学生,考上了重点中学,可谁也不知道,他曾经做过这样的邪恶举动。
汪立果是个好孩子么?他并不是。自小,没有人管教的汪立果只好蹭饭吃,没有饭吃,他就抢饭吃,他就抢钱用。对于那些被他打劫的同学来说,他可恶极了。可是这样一个可恶的人,就一定会杀人嘛?
答案是否定的。
但是在所有村民先入为主的认知下,汪立果就是杀人犯。汪立果背着这个罪名五年时间,他试着为自己解释过,可是没有人相信。这一切都取决于汪立果咎由自取,但如果汪立果能出生在一个美满的家庭,故事的发展或许就又不一样了。
汪立果势必要带着这个骂名被埋葬了,但唯一让邵老能在悲伤中聊以自~慰的事情是,他最后一刻欺骗了汪立果,汪立果认为葛冬云还是相信自己的。或许在他决定自杀的那一刻起,他就把一切都放下了。
邵老闻言久久没有开口,等刘队长询问了好几次之后,邵老才说道:“回来吧,汪立果刚刚死了。”
“死了?”刘队长不敢相信。
“是。”邵老没有什么心情解释,他开口说道:“等一会儿你看媒体的报道就知道了。”
说着,邵老挂断了电话。
邵老脸上显露出了一种疲劳的神情,他对江河说道:“闹得这么沸沸扬扬的案子,到这里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了。我年轻的时候总把这个世界想的很简单,认为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把案子的真~相告诉大家,不论这真~相是残酷的,是温馨的。”
“您说年轻的时候,现在您不这么认为了么?”江河看着邵老。
江河脸上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邵老也知道,这倒不是因为江河高冷,而是因为江河根本就读不懂人们心中的复杂一点的感情。他或能够知道别人的喜怒哀乐,但是江河不明白,笑有时候可以是欣喜若狂,有时候可以是强颜欢笑。哭有时候可以是肝肠欲断,有时候也可以是喜极而泣。
有时候像江河这样挺好的,不用感同身受。
“对啊。”邵老回答道:“我四十多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自那件事情之后,我就觉得群众未必需要真~相,因为真~相永远都是冰冷冷的,不带有一丁点的人情味的。不论是受害者,或者遇害者。”
邵老叹口气:“这两种人,有我们认为的好人,也有我们认为的坏人。杀人者有穷凶极恶之辈,有被逼无奈之徒。受害者有坏事做绝之人,也有善良无辜者。可这四种都是极端,我们遇到的大部分的人,不论是杀人犯还是受害者,他们多半是善恶掺半,很难下定结论。”
“可不论是什么样子的人,自然有法律做判决,凶手杀人,就一定要被抓。”邵老开口说道:“这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可是呢,不论你怎么样做,都会有遗憾和不足,都有观念不同的人站在你的对立面。”
“我越发觉得,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真~相。我们口中的真~相,别人口中的真~相,到底什么是真~相?”
说着,邵老一边往远处走,一边对江河说道:“我以为这个社会会慢慢变好,可是我发觉,人这个物种就是这样,一百年前是这样,一百年后是这样,从来都没有变过。我活了大半辈子了,没见杀人犯少过。”
邵老看向了吵吵嚷嚷的人群,像是对江河说,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有一分热发一分热,有一分光发一分光,或许这就是我们的使命了吧。”
江河似乎懂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