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在下,似是要洗净这片大地上的所有罪孽一般,一遍遍冲刷不止。清月宫内烛火闪烁,忽明忽暗,映得大厅内的气氛更为不安,宛如地狱中摇曳的柳枝,一下下召唤着周围的魑魅魍魉。
“上刑具!”
崔兰狰狞的面容在昏黄烛光的照耀下如同鬼魅,是来索命的!
“你们放开殿下!你们凭什么对殿下用刑!”
青竹挡在自己身前,萧绮弦的视线有些模糊,是泪还是太过疲累,她也已经分不清了。
“把她拉开!”
崔兰一声令下,两个侍卫把青竹这个碍事的架走,萧绮弦最后守护着她的人也没有了,属于她的最后一束光芒被夺走了。
“你放开殿下!放开她!”
青竹像只受伤的小兽般挣扎不止,侍卫一记手刀打在她后颈,那极力想要守护自己的声音也沉没在雨声之中,可怕的寂静。
“你这次又有手段?”
萧绮弦被押在地上,堂堂一个北宸国大公主居然双膝跪地,跪的还是一个卑鄙小人,满心的耻辱让萧绮弦恨不得抽刀把崔兰给杀了。
即便她有浓烈的杀意,可无形的藤蔓还是把她的手脚束缚着,动弹不得。她还得为北宸国着想,还有她的母后……
“听说你最近在闹市中提了一首诗词,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是么?”
崔兰的声音止住,伸出一指端起萧绮弦的下巴,看着她那张绝色容颜,把杜良迷得七荤八素的容颜,恨不得用刀子把它给毁了!
“是又如何?”
萧绮弦轻笑,她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你影射太后,对太后不敬!”
崔兰说完后,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容,仿佛舔着血的怪物,有种兴奋的疯狂。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萧绮弦自然明白所有的理由只是借口,目的不过是要伤害自己罢了。
太后鸢云在冷宫时的往事是虹帝不让提起的。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影射的便是鸢云应当后悔得罪了先帝,落得在冷宫寂寞度日的日子。这句诗词本来稀疏平常,在崔兰手里,却能扭曲成如此,可见其心肠歹毒。
“崔兰,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我算是见识了。”
萧绮弦无力反抗,她太累了,累得恨不得一切都就此结束。意志被消磨,骄傲被摧毁,萧绮弦失去了生的念头。
“上刑具!”
崔兰对于萧绮弦的谩骂,她不怒反笑,让侍卫用拶子夹住萧绮弦的十根手指,冊型的拶子落到萧绮弦的指间,只稍用力,便能感到锥心的痛。
此为拶刑,是宫中对女子的酷刑之一。
“你不是天下第一琴师么?我就让你以后也弹不了琴!”
让你永远弹不了琴,勾引不了属于自己的男人!
“唔——!”
拶子被用力拉扯,刻骨的痛钻入脑髓,点点把萧绮弦的意志撕裂。骨头正在断裂,痛感让萧绮弦浑身都在颤抖,却是一声求饶或痛呼都没有。
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萧绮弦啊萧绮弦,我看你还拿什么跟我抢杜良!”
皮肉和骨头都在碎裂,钻心的痛撕裂着萧绮弦,是来自身体的,也是来自心底的。
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被摧毁了——
噔——
想到激动之处,萧绮弦的手不禁颤抖了下,拨动了琴弦。一声琴音把她从前世的噩梦带回了现实,带着隔世的痛意把思绪收了回来。
“殿下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适?”
青竹正在准备茶水,素儿就留在萧绮弦身旁伺候,见她想事儿想得入神,甚至连脸色都变得一片青白,便是担心她是否身体不适。
“无碍。”
萧绮弦摆了摆手,深吸了一口气,把刚才积攒在心中的郁结都随着叹息吐出,闭上双眼缓和一下心情,把刚才的战栗驱散。
见萧绮弦似是心情不佳,素儿马上道:“殿下要是心情不好,不如到宫外走走吧?明日就是中秋佳节,京城里好热闹的!”
素儿一边说着,眼里也不禁流露着渴望的光芒。她十二岁进宫,如今也已经十七了,却是一步没有离开过宫门,京城里所有的热闹都是道听途说,让她满怀去见识的渴望。
萧绮弦自然记得明日就是中秋佳节,因为前世的拶刑就是在中秋节时惹出的祸端。
“好,就出去走走。”
萧绮弦看着素儿,见她眼里的渴望,思虑了下,便是续道:“你也一道去罢!”
前世素儿与她的感情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恶劣,所以萧绮弦是不可能带她出宫的。可是今生萧绮弦重新认识了素儿,这个人虽然欺软怕硬,可也懂得知恩图报,这段日子也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所以带她出去见识见识也无妨。
“谢谢殿下!谢谢殿下!”
喜悦溢于言表,素儿的快乐似乎感染到了萧绮弦,让她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如冬天的暖阳,暖入人心。
“殿下笑起来真好看!”
素儿见了萧绮弦的笑容,便不得不被萧绮弦的笑容所迷,有温暖人心的力量。萧绮弦并非很少笑,反之她经常笑,但是她的笑都是极淡的,而且带着疏离感,虽然温和却让人不敢靠近。
可刚才那抹笑容是温暖的,仿佛初春的暖阳洒在心上,沁人心脾。素儿在宫中待了五年,察言观色的功夫还是有的,她偶尔还是能分得清萧绮弦什么时候是真笑什么时候是假笑的。
为何说是偶尔?因为萧绮弦的心思深沉,素儿无法看明白这个人。
“油嘴滑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