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惊惶的哭喊此起彼伏,在空旷的车库里格外刺耳。
颜豪喉结剧烈滑动了下,几次开口却都发不出声来。就在这时周戎大步上前,拍拍他的肩,把他推到了后面。
他个头极高,身形悍利,站立时投下沉重的阴影,目光从人群中慢慢扫过。咆哮和哭泣都在这极具压迫力的视线中渐渐平息,所有人都畏惧而茫然地注视着他,只听周戎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而清晰:“谁被咬了,自己留下。”
人群瞬间就爆了。
“我没有!”“我也没有!”“快放我们上车啊!”“求求你们,放我上去!”……
“闭嘴!”春草爆发出厉吼:“再逼逼谁都别上!”
喧嚣立停,静默中一个特种兵主动站出来,撩起袖口,笑道:“我被咬了,戎哥。还有子弹么?给我一发吧。”
周戎死死盯着他已经开始腐烂的手腕,一言不发。
颜豪竭力堵住嘴,终究忍不住发出一声困兽般绝望的悲号,颓然跪了下去。
抽气和哽咽陆续响起,周戎闭上眼睛,仰起头,几秒钟后终于咽下热泪,抬手解下脖颈间一枚用线吊住的子弹。
“这是……”他嘶哑道,“我最后一发,自尽用的。”
周戎把子弹装进手枪,推上枪膛,上前与那名特种兵紧紧拥抱。
每个队员都上前与他告别,痛哭失声。春草肩膀剧烈发抖,那特种兵安慰地拍拍她的背,如长兄般在她头上亲了亲,最后推开她,含着泪水注视周戎。
“这几年多谢你,戎哥。”他笑着擦拭眼角,说:“最后送我一程吧。”
周戎闭上眼睛,手掌颤抖,将枪口抵在那队员头上。
“……再见,”他哽咽道。
周遭一片死寂,半晌后,车库内响起一声枪响。
人群躁动瞬间平息,犹如沸腾的岩浆尚未爆发便被死死压进了地底。幸存者们惊慌失措地互相对视,不一会又有个女人迟疑了下,主动出列,眼睛红红的满是眼泪,说:“我……我有点怕。”
她顿了顿,勉强笑道:“还有子弹吗?”
她看上去还十分年轻,残妆挂在脸上,头发凌乱,像是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上班族。
周戎把脸用力埋进掌心,某个转瞬即逝的刹那间,他刚硬无比的肩背线条,看起来竟有种崩溃的感觉。
春草迟疑着缓缓摸到后腰,刚要掏出枪,忽然一个人从她身侧走上前去。
……司南?她愕然想道。
司南站定在那姑娘面前,低声问:“他们没子弹了,我帮你可以吗?我保证会很快。”
姑娘有些害怕和无所适从:“可是我……”
“不会有任何痛苦,”司南道。
众目睽睽之下,他抬手擦拭姑娘脸上的灰尘,把被泪水晕开的眼影用力抹去,又仔仔细细、一丝不苟地把她头发梳理整齐。他把她衣领折好,拍掉藕荷色裙子上沾染的土灰,就像绅士温柔服务一位高贵的公主。
姑娘全身颤抖,竭力压抑的哭泣让她说不出话。司南展开双臂抱了抱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赵……赵苗苗……”
“苗苗,”司南在她耳边道,“别怕,你看起来很漂亮。”
姑娘咽下酸涩的眼泪,微笑起来,用力“嗯!”了一声。
下一秒她后颈骨传来闪电般——喀拉!连半点拖泥带水都没有,身躯立刻软了下去。
司南托着她已无生气的身体,缓缓放在地上,动作轻柔如同姑娘只是陷入了永恒温暖的沉眠。
“……还有吗,”周戎环视众人,嘶哑道:“还有人吗?自己站出来。”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胶水般粘稠的静默笼罩了空气。半晌周戎对颜豪点了点头,颜豪拿出车钥匙,突然司南朗声道:“——站住!”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个中年男子瑟缩着往车门前挤,司南上前把他揪出人群,冷冷道:“你也被咬了。”
“我没有!我!我……”
司南强行抓起他藏在身后的手,刷一下撕开袖口,手臂已然溃烂,散发出浓厚的腐臭。
“这不是感染,我没有被咬,这、这是玻璃割的!伤口化脓了!”
司南置若罔闻,把他远远推到墙角,对颜豪道:“去开车门。”
男子勃然大怒,撕心裂肺大吼:“你会遭报应的!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怒骂声久久回荡,司南看见所有幸存者都上了生化车和中巴,便回头问:“你是想自我了断,还是我帮你?”
男子一拳挥过来,司南侧头躲避,冷不防男子却趁隙挣脱了他的钳制,扭头就向后跑。司南望着他狂奔的方向竟对着安全门,不由眉心一跳,刹那间反应过来什么:“站住——”
周戎砰地打开副驾驶门,厉声道:“司南!上车!”
司南犹如被激怒的猎豹,拔腿冲向那男子;然而同一时刻周戎踩下油门,轮胎在地下停车场中发出尖锐的摩擦声,风驰电掣而来,一脚刹车停在司南面前!
周戎探身抓住他,铁钳般的手强硬有力,将他拦腰一把抱进了驾驶室!
“让他去!”周戎吼道:“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