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宝贝的小脸儿。
这是我宝贝的小手。
这是我宝贝的腿,蹬得真有劲。
真好,她想。我宝贝一定能长得很强壮,不像她没用的妈妈,死到临头了,还要拖累世上那么多有本事的好心人。
郑医生抓着扶手勉强爬上最后一级,还没来得及站稳,突然感觉有一只冰凉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背。
那其实是有点可怕的,但在危急关头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听王雯嘶哑虚弱的声音紧贴在自己耳边,说了两个字:“快跑。”
紧接着他背上重量一轻,王雯竟然挣扎下去了。
“别——”郑医生意识到什么,霎时失声怒吼,只见黑影倾斜纵身,从半人高的楼梯扶手外直直栽了下去!
春草猛一回头:“不要!!”
砰地一声,王雯重重坠进了丧尸群里!
新鲜血肉将蜂拥上楼的丧尸一阻,春草和郑医生都惊呆了。
“……跑,快跑,”司南颤抖的咆哮响起:“别看,快跑——!”
短短半秒的凝固,紧接着三人连滚带爬,趁着丧尸争相分食血肉的空隙间,一鼓作气冲上了楼!
宿舍共有十层,郑医生抱着孩子踉踉跄跄,司南和春草几乎一左一右挟着他奔跑,很快就冲到了顶。
丧尸的速度到底快不过活人,到最上层时他们几乎已经听不见丧尸沙沙的脚步声了,只有空洞的嚎叫从四面八方响起,在楼梯间久久回荡。
顶层可能是以前化肥厂领导的宿舍间,有铁门从楼道中拦着。司南一枪点射开了锁,让郑医生和春草先上,然后飞快地搬来楼梯间杂物,尽量堵住铁门。
“司南,快!这边!”
春草弄开了走廊中段的一间宿舍,里面是挺大的套房,甚至还有沙发和盆栽。郑医生刚进去就立刻虚脱了,抱着婴儿瘫软在地上,连起身都没了力气。
司南反锁房门,和春草两人推沙发、家具等物,乱七八糟地堵住了门口。
“哇……哇……”
安静下来后婴儿的哭声变得格外明显,郑医生还没来得及哄,春草一屁股坐在地上,憋不住的泪水成串掉了下来:“她为什么要跳?”
司南瘫坐在墙角,不断剧烈喘气,捂住了眼睛。
“为什么要寻死?她刚刚生下孩子,她怎么忍心?”
婴儿似乎感染到了大人的悲伤和绝望,不断摆手蹬脚,哭得声嘶力竭。春草把孩子抱过来紧贴在怀里,难过得不行:“我们愿意保护她的,为什么要寻死?说不定还能活,还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呀!”
郑医生捂着脸,肩膀不断抖动,半晌才抬起泪水纵横的脸长叹了一口气:“待会要是丧尸上来,我……让我去引开它们,你们赶紧带着孩子跑。你们是兵,比我这个普通人管用,生存的希望更大……”
“你在胡说什么!” 春草激烈反驳:“你是医生,需要你的人更多,知道吗?!”
郑医生颓然道:“我是个没什么用的医生,要是我帮她生得再快点,要是我背她跑得再快点,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归根结底是因为我没用,我……”
“你们这么说岂不是我最该死了,” 突然司南在角落里冷冷道,“我还什么都不是呢,就是个志愿者。”
郑医生和春草同时喝止:“快住口!”
“所以说不到最后别说这种话,说不定待会周戎就来接我们了。”司南吁了口气,提醒道:“快把孩子哄住。”
——你们周队长真的会回来吗,在这种尸山尸海的局势里?
郑医生嘴唇动了动,却没把这疑问提出来,紧接着就被放声大哭的婴儿吸引去了注意力。
三十二周的早产儿能哭得这么有力其实是好事,但丧尸保留了基本的生物本能,会追逐声音和血气,照这么哭下去,被吸引来是迟早的。
大股丧尸能把底楼的铁门都撞塌,楼梯间的杂物和被反锁的房门又能阻拦它们多久?一旦丧尸觅声追来,他们三人加一个孩子,束手待毙毫无疑问!
郑医生急了,从春草手里接过婴儿,抱着她来回踱步,不断小声哄劝:“乖,乖啊,别哭了,睡吧睡吧,乖……”
然而孩子生下来一口奶没喝着,越哄哭得越声嘶力竭,几乎要闭过气去了。这么小的婴儿,又不能不让她哭,捂嘴必然会把她憋死,郑医生整个人颤若颠筛,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要上来了,”司南耳朵贴在地板上,抬起头来低声道。
“哇哇……哇哇哇……”
婴儿急促的哭号成了所有人的催命符,郑医生和春草面面相觑,情势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而越来越紧迫。
“给我,”司南说。
郑医生下意识:“你要干什么?!”
司南拽下床单,撕成布条,三下五除二把婴儿绑在了自己胸前,打了个死结,推开窗户往下一看。
宿舍楼前空地上密密麻麻,挤的全是丧尸,根本看不清有多少。远处整个厂区都成了丧尸的海洋,这阵势怕足有上万只,还在不断往南边涌动。
司南转头向上望,窗户顶上是排水管,再上是凸出的楼顶天台。
“太……太危险了……”郑医生颤声道。
司南把枪械肩带拉紧,让冲锋枪固定在自己肩背上,往掌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
“待在屋里,不要出声,春草照顾医生。”他简单命令:“大家等周戎回来救我们。”
然后他在春草和医生紧张的注视下,半个身体探出窗外,勾手抓住排水管,试了试承重力,猛地一个引体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