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左右晃动,许久后周戎才不带任何情绪地道:“说了我们没有被感染。”
汤皓冷笑一声,嘲讽的目光上下打量他满身的伤口,意思是你逗谁。
周戎说:“不信算了。”
“……”汤皓第三次试图吸气,宣告失败。
噌地一声汤皓霍然起身,大步走向驾驶台,头也不回吩咐士兵:“把那俩118给我看好了!一旦有任何发病迹象,格杀勿论!”
“是!”
周戎恰到好处地:“哈。”
那笑声更加刺激了汤皓中校敏感的神经,他想也不想怒骂:“把那omega从他手里拉过来!立刻隔离!别到时候感染了害人!”
士兵应声上前,就要从周戎怀里拉走司南。但还没来得及动手,突然胳膊一紧,腕骨登时发出了可怕的咯吱声。
士兵还没来得及发出痛呼就痛得说不出话来了,抬头一看,只见周戎手背青筋暴起,犹如钢铁锻造的捕兽夹,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表情在笑,那笑容甚至有几分吊儿郎当的态度。
“不太好吧,中校?”他就这么朗声笑道,机舱里每个人都能清清楚楚地听见他略带揶揄的声音:“这可是我老婆,好端端的,你让人动手抢我老婆是想干什么啊?”
汤皓:“……”
汤皓站定脚步,微微颤抖,脸色青红交错好似开了染坊,半晌才猛地爆发出怒吼:“周戎!我看你他妈感染的是狂犬病吧!”
.
直升机穿越云海,划过黑暗中的海面,向层层浓雾后一座灯火通明的航空母舰俯冲而去。
飞机尚未停稳,舱门便被猛地拉开。春草的军绿短裙在狂风中飘扬,箭步狂奔而来:“戎哥!!”
周戎在严密监视下钻出直升机,俯身亲吻司南冰凉雪白的眉心,亲手把他抱上早已严阵以待的医护担架。旋即他转身拥抱春草,颜豪也跳出舱门,与大难不死的丁实和郭伟祥彼此拥抱,眼眶通红。
甲板上全是人,救护和警戒人员匆匆来去,远处探照灯在海面上发出刺目的强光。
突然不远处传来尖叫:“宁……宁博士!!”
几个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飞也似地冲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握住了宁瑜的手,各个喜出望外。宁瑜已经非常虚弱了,被人扶着才能勉强站立,研究人员连忙把他抬上担架送走,那众星拱月的架势,活像护送一头从天而降的国宝熊猫。
“研究所找了宁博士很久,几次搜救都没消息,以为他已经死了。”有个戴眼镜的中年学者握住汤皓的手,激动道:“你找回了宁博士?真是立了大功,我们要立刻向上级汇报你的功劳!”
汤皓无奈又不耐烦:“跟我没关系,都不知道他是谁。你去问问那边那个姓周的……”
“118大队第六中队的几个特种兵把我从实验室中带出来,送上了楼顶的直升机升降台。”宁瑜无比虚弱的声音随风从人群中传出来,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刚才你们送走的那个omega和118的周队长,两个人都是我重要的实验对象……嗯嗯,是的,帮我打报告申请,一定要等我亲自安排,别让任何人擅自处理。”
汤皓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周戎不禁莞尔。
“周队长,”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周戎回过头,身后赫然站着一位头发灰白、身姿笔挺,肩上扛着两枚将星的老者。
周戎神情微肃,转身啪地立正。正围成圈互相询问分别后各自战况的颜豪、春草等人也愕然止声,纷纷转身敬礼:“郑中将!”
没人想到中将竟然亲自来到了甲板上,连不远处的汤皓都不由色变,纷纷敬礼不提。郑中将锐利的视线上下打量周戎,目光在他侧颈尚未完全褪去的紫黑色噬伤处停顿了两秒,周戎刚要开口解释,却被他抬手制止了。
“2019年10月26日,北京时间零点零八分,你就是带着最后五名特种队员和一位民间志愿者进入b军区研究所的周戎少校?”
周戎说:“是。”
“‘上天并未眷顾人类,我们将自己走完征途’——军区彻底陷落前,向南海总部发送最后一段卫星通讯的,也是你?”
“是。”
郑中将点头不语,目光逐一扫过春草、颜豪、丁实和郭伟祥满是尘土的面孔,半晌低沉地道:“你少了一名队员,周队长。”
周戎拍拍右肩上的战术包,平静回答:“张英杰中尉在这里,并没有少。”
飓风卷着海涛狂啸而过,郑中将缓缓抬手,与周戎互相敬了个军礼。
“118绝密部队负责人钱少将及刘总指挥都牺牲了,八支中队接连覆灭,你们是最后的生还力量。周队长,118部队编制裁撤了。”
周戎猛地闭上双眼,身后久久沉寂,唯余风声呜咽。
郑中将似乎想找点话安慰他们,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片刻后只得点点头:“希望你们振作起来。”紧接着主动伸手与每个人都握了握,回头简短吩咐:“让医疗队去我办公室待命。周队长,带着你的人跟我来,我们迫切需要知道这段时间内你们经历的所有事情。”
周戎最后向司南担架抬走的方向回首远眺,但抢救走得非常快,航母甲板上只见来回紧张穿行的人员和车辆,远光灯从人群缝隙中漏出刺目的白光。
他眯起眼睛,久久不愿离开,终于在春草不安的催促下举步跟了上去。
·
“……宁博士已经向上面打了报告……”
“他的血清……重要的实验对象……”
被刻意压低的走路和说话声,就像深水中缓缓浮起的黑影,一丝丝渗入昏沉的梦境。
“为什么那姓颜的小白脸也跟过来了?他们不是被郑中将找去问话了吗?”有个颇为耳熟的男声问,似乎压抑着不满。
“姓周的自己走不开,派他过来看着……”
特护病房里,司南痛苦地拧起了眉,半晌终于发出含混不清的呻吟,下巴竭力向后仰起,深深抵进了雪白的软枕里。
周遭说话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炯炯有神,齐刷刷盯着病床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