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宁采臣的荷包吃紧,他只得委屈自家肚皮,勒紧腰带过日子,此刻宁采臣吃得更是不亦乐乎,甚至顾不得孔夫子食不言,寝不语的训诫,词句含混不清地说道:
“嗯,这火锅的风味甚是别致。”
在当今的时代背景之下,民间流行的烹饪手法仍旧以炖煮和烧烤方式为主。廉价易用的铸铁炒锅刚流行不久,炒菜还属于个别老饕私家创意的初级阶段,火锅独有的那种鲜嫩畅快口感,显然不能与那些传统烹饪手段同日而语。
宁采臣的这句评语深得燕赤霞赞同,他吃得兴起,伸手从腰间解下了一支体量惊人的红色酒葫芦。一仰脖,咕咚咕咚地连灌下几大口老酒,然后他伸出袖子擦拭着嘴边的酒渍,一派豪侠意气风发之相。在一旁瞧着燕赤霞那副惬意赛过活神仙的陶醉模样,素来不喜杯中之物的宁采臣忍不住也咽了下口水,心下不禁暗自揣测,莫非这大胡子的酒当真如此美味?
待得吃饱喝足后,宁采臣恍惚记起自己好像忘却了收账的那摊子麻烦事,于是他起身冲着林旭和燕赤霞一拱手,说道:
“多谢两位兄台款待,天色已晚,明日在下还有事情要办,先行告辞回去歇息了。”
闻听此言,林旭微微一笑,说道:
“适才听宁兄说,此来江家集是为了收账,不知今后你有何打算?”
一提起渺茫的个人前途,宁采臣登时摇头叹息起来,无奈地说道:
“在下科考未能上榜,唯有回乡继续读书,期望下一科再碰一碰运气吧!”
闻声,林旭瞥了燕赤霞一眼,接口说道:
“呵呵呵呵,宁兄,这大秦已似风中残烛,你又何苦大老远跑到洛阳搅和这一滩浑水呀!”
宁采臣一听这话,即刻摆手说道:
“非也!先父早亡,宁某是由家慈一手抚育成人,她老人家还指望在下能谋得一官半职,日后也好光耀宁氏门楣。其实我何尝不知当今之世群雄并起,纷乱如东周列国,奈何家慈心愿如此,宁某既身为人子,岂能不顾孝道而明哲保身?”
“哦,原来是这样,那倒情有可原哪!”
一番谈话过后,宁采臣穿过石板缝隙间遍生荒草的荒芜院落,摸索着回到了栖身的房间。在临睡前,他细心整理清楚账册,只待明日前往江家集向那家耍赖皮的酒店讨还旧债。
翌日,外面的天光才刚一放亮,突然传来一阵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呼喊。
被声响吵醒的宁采臣从门口探头出来一看,只见兰溪生的那名仆人来福满面的惊恐和焦虑,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
“救命啊!杀人啦!不得了,我家公子……他死了。”
很快,燕赤霞和林旭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宁采臣壮起胆子跟在他们俩身后,结伴一同往兰溪生寄宿的那间房舍走去。
兰若寺已是多年废弃,所有房间的模样都差不多,尽是一派破败不堪的景象。
兰溪生居住的这间房打扫得还算干净,他的尸身已然抽.缩了一具死状丑陋可怖的干尸,直挺挺地横卧在房间地板上面,瞧那干瘪模样跟木乃伊绝对有得一拼。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此行林旭是对宁采臣这位故事主角感到好奇而来,对其他人一点兴趣也没有,加之化身携带的神力有限,他才不会浪费宝贵的神力监控整个兰若寺的状况。反正只要妖魔鬼怪不来招惹自己,当然也不要伤到宁采臣,林旭才烂得理会那些污七八糟的破烂事。若问这位纨绔子弟兰溪生昨夜究竟是如何惨死的,漠不关心的林旭确实不清楚。
这时,林旭饶有兴趣地摸着下巴,扭头跟一脸严肃表情的燕赤霞说道:
“燕道友,昨天我见这家伙还活蹦乱跳的,一个晚上就成了这般模样,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闻声,一贯做事老成干练的燕赤霞蹲下身,一丝不苟地检查着兰溪生的尸身,过了一会,他似乎有所发现。
招呼着林旭近前,燕赤霞用一只手托起兰溪生的左脚,比划着说道:
“您看,这伤口是在脚心处,浑身的精血都被吸干了,看样子该是鬼物所为。”
大致弄明白了兰溪生的死因,林旭也对他彻底失去了研究兴趣,起身后正欲拉着燕赤霞回房准备早饭。那名刚才还在旁边吓得浑身颤抖如筛糠的小厮来福突然跳了出来,他表情凶恶地堵在门口,大声叫嚷说道:
“你们几个贼人休走,这间破庙里只有你们几个人在,必是你等见财起意合谋杀害了我家公子,竟然还说什么鬼物作祟,我呸!”
019诬陷
贼咬一口,入骨三分。
听了兰溪生贴身小厮来福的叫嚣,林旭不由得回想起过往记忆中,那些豪门狗腿子的可鄙嘴脸,登时对眼前这个卑鄙小人的厌恶感提升到一个全新境界。
神祇有属于神祇的骄傲,纵然被冒犯也不屑于对凡人出手,即使林旭明明快要气炸肺了,他也没当场翻脸。
表情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这名丧心病狂攀咬他人的豪门刁奴,林旭不急不缓地说道:
“你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只凭一张嘴信口开河便能定案?真乃是天下奇闻。那么我请问小哥一声,既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们为何要杀害你家公子呢?”
常言道:物肖其主。伺候兰溪生的仆人来福自然继承了主子的蛮横无礼,他当然不是确定林旭和燕赤霞、宁采臣三人就是谋害兰溪生的凶手,如此放肆的呼喝叫喊,理由再明白不过,来福这家伙要借由陷害他人来替自己脱罪。
从家乡出来,一路上随行伺候着公子兰溪生,岂料在中途竟然发生了主人离奇死亡,仆人却安然无恙的离奇事件。久在豪门之中混迹,来福很清楚那些大人物的诡异思路,即便本身并无疏失过错,哀痛之余的主家怕也绝不会谅解这一点吧!为今之计,只有抢先一步把罪名扣在面前的三人身上,这样来福才能把自己所需承担的罪责减轻到最低限度,至于那些被冤枉的人到底会怎样,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面对着林旭一番义正词严的咄咄逼问,来福的眼珠乱转,支支吾吾地说道:
“这……谋财害命。对,你等定是贪图我家公子的财货,夜间起意盗宝被公子爷发现,所以杀人灭口。”
两世为人,深通鬼域江湖的下三滥伎俩,林旭看透了这个家伙的初衷,晓得跟他辩论纯是浪费口水,此刻干脆一言不发,只是瞧着来福不住地冷笑。
林旭可以淡定自若,宁采臣却着实急了,他正欲上前跟来福理论,半路上被燕赤霞一把拉住。
一捋下颌的胡须,燕赤霞放声大笑起来,说道:
“哈哈哈哈,宁秀才何须多问,这厮是见兰溪生已死,唯恐回去无法与主家交代,欲将责任推予我等身上,自己再卷款潜逃。我说那小子,燕某讲得可有谬误之处?”
“你……你们等着,我这便去报官。”
图谋当面叫人揭穿了,暗自盘算的小九九怕是要落空,来福色厉内荏地叫嚣了一声,,慌慌张张地扭头便跑掉了。
宁采臣遥望着这个阴险卑鄙小人的远去背影,心情不禁忐忑起来。那个死了的兰溪生,瞧他的出身做派,明眼人一望即知是非富即贵的主。要是这个用心歹毒的仆人真把这口黑锅扣下去,只怕事情会搞得很麻烦哪!虽说大秦帝国陷于四分五裂的混乱状态,不过财雄势大的豪门世家无论在哪里都能吃得开,兰溪生的家族追究起他的死因,到时牵连到无辜路人也是半点不稀奇的。
想到了此处,宁采臣不无忧虑地说道:
“林兄,该不会出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