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晗下意识回答:“看完了。”
“你觉得怎么样?”顾逸真神情微动。
提起自己喜欢的,谢晗喜笑颜开:“很好看,你若要看,我让人送过来给你,但你可要好好保存,莫要遗失了。”
“这样啊……”顾逸真脸上发热,连忙别开脸:“咳……多谢督主, 我暂时不用了, 之前你借我的那本还没看完呢。”
“也行。”谢晗不太理解这种必须要上一本看完才借下一本的心态, 不过也怕早早拿去被顾逸真弄丢了, 故不再多言, 转身进了驿站。
结果借书一事一直到五天后抵达寒州都没有再听顾逸真提过, 谢晗转头忘了这件事,所以便就没了后续。
监军队伍抵达寒州之时,镇守寒州的都指挥使, 以及当地的知府、同知等一应文官都到场相迎。
当晚更是设了宴席,场面颇为热闹,觥筹交错,还有所谓的本地乡绅作陪。
实际上谢晗刚坐下,亲随就告知了她这些满脸笑容的乡绅的底细,其实就是当地豪商,只不过昔年通过捐献财物转型,如今改换了更好听的名头。
总之,在寒州地界上,除了知府、都指挥使等高层,最有权势的便是这群人了,而这些人,也是谢晗这趟的主要调查对象。
在场众人最想讨好的就是谢晗,偏偏谢晗最烦这种应酬场合,无论是本性还是出于后面的目的,除了都指挥使、知府的敬酒让她嘴唇碰了碰杯子外,其他人来敬酒她都毫不搭理,众人见到她的态度,知趣的没有再来,便将她高高供起,注意则放在了顾逸真和徐千林身上。
谢晗便乐得悠哉的在一旁吃菜,看顾逸真和这些人打机锋,徐千林倒是被灌了不少酒。
散席的时候,醉醺醺的徐千林被仆人扶上了马车。
作为监军,他们住的官邸和寒州大营不远,都集中在一处,谢晗准备上马车时,顾逸真突然道:“督主,徐大人身体不适,还是不打扰他的为好,不若我们另乘一辆?”
说着已经有手下另外拉来一辆车,谢晗看了拉车的人一眼,认出是西厂的人。
谢晗收回了动作,猜到顾逸真应该是有事情要对她说,点头道:“还是顾大人考虑得周全。”说罢转身上了那一辆车。
“今日多谢各位款待了。”顾逸真向送行的寒州众人微笑道。
“顾大人客气了。”其他人连连道,目送马车离开。
…………
车行驶了一段路,谢晗才道:“我以为顾大人抵达寒州会与我划开距离,毕竟此番举动实质上是需要我们一明一暗。”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顾逸真喝了一口解酒茶,笑道:“若我真的是一开始就摆出与督主不和的模样,他们反倒怀疑这是否故意做出的表象,督主手握重权众人皆知,此次监军陛下却命我统领,常人都会觉得你心有不甘,我们越是表现得和睦,越是会让他们怀疑我们暗地里互别苗头。”
“唔……那后面如何行事就交给顾大人了,我听你指挥。”谢晗连连点头道,混官场的人套路就是多啊,省得她费神了。
顾逸真却是一愣,继而神情变得有些复杂:“督主……如此信我?”
他连说服谢晗的理由都准备好了。
“自然的,我知道顾大人是忠心为国。”谢晗理所当然地道,她知道顾逸真的立场和她是一样都是倾向于周朝,也不会对她的任务造成什么影响,看过剧本就是这么自信。
谢晗信任的神情让顾逸真心中一紧,对自己暗中设网为了未来能够拥有她的举动感到惭愧,但很快,他眸中的这层愧色又被黑色的暗涌取代。
现在,他哪里还放得了手……
“那顾大人下一步作何安排?”谢晗又问。
谢晗的声音唤回了顾逸真的思绪,他回神道:“就如你方才所言,我们一明一暗,我负责明面上的监军之事,显示我很想占据主位。你表面上不需要做什么动作,暗中则安排人调查富商,我估计过一段时间,就有人想来贿赂你了,到时你便可重点调查那些人。”
“好。”谢晗果断答应。
“此地地处边陲,形势混杂,若真有胆敢通敌卖国之辈,行事定然无法无天,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还请督主行动时务必注意自身安全。”
“我不碍事。”谢晗摆摆手:“你是明面上那个人,才应该注意,不如我分出几个西厂的人手保护你?”
顾逸真眉眼弯弯,看向她的眼睛格外明亮:“多谢督主关心,我就却之不恭了。”
“你不介意我的人跟着就好。”谢晗笑着挠挠脑袋,这一路行来,她对顾逸真的观感有了巨大改变,详细了解下来,这个人不仅细心周全,深谋远虑,当然最关键的和她还是同好。
现在谢晗都开始觉得之前因为灵魂印记对顾逸真避而远之太草率了,全然忘了最初顾逸真面对她时的诡异态度。
马车继续行进,原本谢晗以为对话告一段落,车厢里突然再度响起顾逸真的声音。
“督主,你真的喜欢那个话本吗?”
“喜欢啊。”提到感兴趣的事情,谢晗立刻就话多了起来:“可惜我听闻这个作者只出了这一本便没有再写,而且数量稀少,很快就被抢购一空,没有再版。”
说到这里,谢晗叹息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若是缺银子印制,我愿意资助他,古神记结尾不算真正的完结,真希望能看到第二部 ,或者再出新作也好……”
“督主所愿,肯定能实现的……”顾逸真低低的声音传来。
“嗯?”谢晗有些奇怪的侧头看过去,就见顾逸真手肘斜杵着旁边的茶几,白皙修长的手指托着腮,有一种迷离又温柔的目光看着她,像是脉脉的春水。
谢晗见他神情不对,这才想起他方才其实也喝了不少酒,不过一路上他背脊挺直,行动如常,与狼狈的徐千林孑然不同,她才一直以为他没醉。
见状,谢晗当他说醉话,随口笑答:“希望如此吧。”
…………
转眼半月过去了,徐千林的水泥制造在没来之前就搭建好了场地,所以一行人到来后,很快就开始了投入生产。
这个过程比徐千林预想的复杂,花费的时间更多,不仅要准备煅烧石灰的熔炉、选取合适的燃料、招募可靠壮丁,还要不断调试石灰石烧制的温度,西厂的大部分人手都守在水泥生产地的外围,不许任何无关人探视。
这是当头重中之重的大事,其他事情上顾逸真愿意与寒州官员虚与委蛇,这件事上也一点都不妥协,旁人前来试探,他只道是谢晗负责,自己插手不了。
因为谢晗一贯表现得不近人情,水泥具体情况捂得严实,寒州诸官便一直以为这更多是谢晗在借题发挥,宣示地位。
直到第一批水泥真正生产的出来,其硬度、黏性、产量都十分惊艳,比起原本的加糯米汁更便宜、更牢固,因为徐千林怕出差错,所以周宣帝上书的时候保守描写了,如今产出的实物比所有人知道的信息都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