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胡卫岳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屁股便往地上坐下去,从兜里掏出烟袋来,小心地提了几丝烟草放到烟枪中便“吧唧,吧唧”地抽了起来。
游飞一见火大了,刚要冲上前去,丁铆一把就拉住了游飞,他叹了声道:“游飞,这事你也怨不得长官们,四周的交通要道都让鬼子给切断了,物资很难补充进来的,我们259旅已经是饿了三天了呀!”
“那怎么办,就这么干坐着等死呀!我看这仗也甭打了,鬼子还没冲上来呢,已经饿晕了一大片!”游飞呼着大气气恼非常。
何天豪这会也走了过来,呵呵笑道:“我说大哥,你就少说两句吧,生这么大的气不是更饿嘛,消消气,消消气!”
游飞沉声道:“我生气为了什么,我是怕我们饿死在这战壕了嘛!”
游飞也蹲下身去不再言语,一时间阵地上再次恢复了沉寂。
忽然间,只听到隔壁阵地里的将士们欢声雷动,游飞咳嗽了声,闷声道:“傻鸟,嚷的这么欢该不是有人送吃的来了吧?”
游飞这话说了没多久,便见着一个小兵脖子上挂满了大饼,兴冲冲的往游飞他们的阵地上跑来,脸上笑得开了花。
“老……老乡给俺们送……送杠子头来拉!呵呵!”小兵身子瘦弱,一身宽大的军服挂在身上极为不合身,他这时只是傻傻地笑着,脖子上挂着一大串的大饼,咧牙笑道:“长官有令,每人分两个杠子头,大伙得省着吃,这是老乡们的心意要珍惜!”
众人一片欢腾,一拥上前,从小兵那里每人都分来两块大饼。
小兵分完饼后又赶着往其他阵地去分饼了。
众人拿着手中的饼,各自找了个地蹲下来,小口小口地品尝了起来,虽然是极饿,但是他们依然吃得很慢很慢。不是他们斯文,而是这杠子头实在太硬,硬得能让牙口不好的人满嘴牙齿几乎都给咬崩了,而且杠子头还极干,没吃了几口便呛得几人连连咳嗽,要不是身边水壶中还有几滴水,估计这杠子头是难以吃下肚去。
游飞没吃,只是两眼死盯着手中的饼,两块饼中有一块饼较不一样,有大半是染得红红的,游飞看了好久,用鼻子嗅了嗅,便更加沉默了,这是血的味道,还是人血的味道,游飞虽然不是个老兵,但这会也是足够能分别出鲜血的味道到底是咋样了。
一旁的丁铆见到游飞拿着手中的饼不吃光看,便也好奇地往那饼看去,当见到大饼上那鲜红的血迹时丁铆了悟到是怎么一回事,丁铆拍了拍游飞的肩膀,沉声叹道:“上面的应该是送大饼的老乡的血,吃了它吧,它能带给你勇气,吃了它,别辜负了老乡的心意!”说着说着,丁铆的眼角也不由地湿润了起来。
大口咬下,腥臭味呛上鼻吼,游飞强忍着干呕的冲动,就着一口水将嘴里头的饼给咽了下去,强笑道:“这饼可真够干啊,硬得跟石块一样,可以当手榴弹砸那狗日的小鬼子,呵呵,呵呵!”
丁卯不再吭声,无语地吃着口中的干饼。
第十一章 战略转移
虽然不怎么好吃,但吃完了后连连打嗝的战士们脸上都笑开了花,饥饿实在不是件容易熬得住的事,任你是七尺铁汉饿上三天也的一滩泥似地摊在地上,在还活着的时候能吃个饱饭对于被封锁的守军将士也是相当奢侈的事情,如果不是有老乡送粮,他们或许会饿死在阵地上。
吃完大饼的游飞抹了抹嘴角,将上头残留的些许饼屑用手指一挑就往嘴中送去,“哎,这个时候要是能喝点老酒,那就太好了!”游飞无限神往地叹道。
丁铆憨憨地笑了起来,凑上来与游飞肩挨着肩坐着。丁铆往游飞肩上轻轻地捶一拳,嘎嘎笑道:“你小子想得倒美,有的吃不会饿死就是大幸了,你还想惦着有酒喝,哎,说实话我都有好些年没喝过酒了!”
“兄弟,哪的?”游飞道。
丁铆呵呵道:“山西!”
“哦,山西呀!山西可是个好地方,能出你这么牛高马大的汉子,水土不错嘛!我是广州城出产的一个小流氓!”游飞嘎嘎笑道,而山西到底在哪,他脑袋里却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老家一年闹饥荒,实在没办法活下去了,我便投到军队里来了,自打当了兵,每天都能有个温饱茶饭吃,呵呵,就是整天提着脑袋过活,心里没个底气呀!”丁铆呵呵地笑着,脸上已经全然没了当初的冷漠。
游飞脑袋往四周转了圈,眼珠子往上翻,叹道:“我听人家讲这部队里不是有漂亮的女护士啥的吗,咋我一个都见不着呀!”
丁铆苦笑说:“咋们只是当兵的,哪有那么金贵,87师配的医师才多少人呀,都得是重号伤员才会往战地医院送,轻伤是不让下火线的!卫生队以前抬担架的都死光了,现在都是些附近村子里的老乡在帮忙!”
游飞频频点头,心里头却是在咒骂着:“连个养眼的娘们都没有,这狗屁的阵地还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不经意间,游飞的视线内出现了邱林的身影,大概百米开外邱林正和他班里的战士谈笑风生,不时传来哄然大笑,游飞脖子上青筋暴现,脸上迅速充血红通通的,像煞了发情的公猪。顺着游飞的眼光,丁铆见到了一位一看就是老兵油子的邱林,丁铆问道:“咋了,你和人家有怨隙?”
游飞牙齿咬地咯噔响,怒哼道:“我恨不得扒他的皮,喝他的血,老子今天会在这么个鬼地方,全是托那家伙的福。”
丁铆呵呵大笑,拍了拍游飞的肩膀不再言语什么,又擦拭起他的宝贝枪来,丁铆擦拭机枪的时候便像是对待一位心爱的情人一样轻柔细心,全然没有丁铆那种咬牙切齿状。
旁边的游飞见到丁卯这副模样,心里不舒坦了,拧着眉头说道:“我说丁铆你那是什么表情,一个娘们似,老子看着想吐!”
对游飞的抱怨,丁铆充耳未闻,吹着口哨继续温柔地擦拭着他的爱枪。
游飞摇了摇头,正当他准备着去和他那四位兄弟聊会天的时候,日本鬼子的钢炮轰轰地又响了,站着的游飞刚想要开口怒骂,旁边半蹲在地上的丁铆见了大急,跃起来扑向游飞道:“卧倒!”
无巧不巧,一发炮弹就是轰然一声在游飞之前站立的地方炸了开来,其他阵地上也稀稀落落地有炸弹落下,一轮的轰炸之后鬼子并未有什么动静,实在是非常地奇怪。
被丁铆扑倒在地的游飞满头满脸的都是泥土,挣扎着爬起,游飞这才发现丁铆被弹片炸地后背血肉模糊,外翻的肉和衣料粘和在一起,血不停地涌出来。游飞惊慌失措地看着丁铆,脸上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的丁铆抖得很厉害,游飞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悲道:“丁铆,你怎么了,你可不能就这样死啊,你死了我便一生都欠着你的人情债了,想还都没法还,你可要给我挺住啊!!”
丁铆惨笑声,轻声道:“兄……第,鬼子……杀……”
“嗯,你别再说话了,这血,他娘的这血怎么不停地流啊!”游飞用手去捂,可一碰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丁铆便全身抽搐了起来,脸上痛苦地很。
胡卫岳一脸悲怆地走了过来,走前来一把就将游飞给拉开,然后对着不停抽搐的丁铆头上就是一枪,丁铆身子一紧一松后所有的一切都复于平静。
旁边的游飞呆了好久之后才向胡卫岳扑去,嘶吼道:“胡卫岳,你个疯子,你杀了丁铆,还他的命来!”胡卫岳脸上重重挨了游飞一拳后连退了几步远,疯了似的游飞让蒋状抱住但仍然拼着命地往胡卫岳冲去。
胡卫岳走过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重重地刮在游飞的脸上,胡卫岳吼道:“闹够了没有,没见到刚才丁铆兄弟有多么痛苦吗,他的内腑伤得这么重根本就没有活命的机会,难道还要让他再痛苦一段时间才死去吗?我是代你送丁铆走完他最后一段路,他是为了救你才死去的,这一枪本该是你来开,而不是我,听明白了吗!!!”吼完的胡卫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头颅高高的昂起,生怕眼眶内的液体会往下掉。
游飞身子一软,“啪”地声跪了下去,跪在了丁铆尸体前面。
“班长,我和黄龙把丁兄弟抬过去吧。”何天豪轻声问道。
胡卫岳在丁铆身上摸索了片刻,从丁铆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出来,轻按机簧匕首,刀身“噌”地从鞘中跳出,刀身沁雪般透凉,刀口磨地锋锐无比,刀柄处用碎粗布缠绕过握起来相当趁手,胡卫岳将刀归鞘,将它塞到了游飞的手中,沉声道:“小子,拿着它,留个纪念吧,别辱没了这把匕首,它是勇士的遗物。”说完胡卫岳示意何天豪二人将丁铆的尸体抬走。
凝视着手中寒光闪闪的匕首,刀身上纹着两个小字“裂风”,虽然不认得上面两个字是啥意思,游飞依旧是真诚着抚摩着上面的两个字,抚摩着这沾有丁铆身精气神的两个小字,许久许久游飞才站起身,将匕首挂在腰间,此刻他的眼神不再迷茫,不再慈悲……
这是一个漫长的一天,小鬼子零星地会有一些佯攻,弄地整个阵地上的人每隔一段时间精神便要紧张一阵,骚扰得让将士们抓狂,真想着冲上去和鬼子干过,但是没有长官的命令没有人可以冲出壕沟。
天色终于是暗下了去,将士们深深地呼了口气,这一天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他们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微地放松一会了。
封平与易安华却是心中相当地不塌实,封平皱眉道:“鬼子可是相当反常呀,下一步肯定会有什么动作,今天晚上应该没有安稳觉可睡了。”
易安华轻抽了口气,瞄着地图苦苦地寻思防线哪里有漏洞,道:“怪了,鬼子应该是相当着急地想要吃下我们才对呀,按照现下我们的军力和弹药储备,鬼子要想撕破我们的防线将要付上毁灭性的代价,但是鬼子没理由会这样干耗下去呀,真的是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