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2)

木卿君这回竟沉住了气,他也不勉强,摇着扇子,作势就要走。

一旁的傲世可不肯了,他刚才见了这掌柜的两脚功夫,这才信了娘亲的话。这人虽长得五大老粗,说话也是不按理出牌,可这硬扎扎的功夫可是自个亲眼看到的。出门之时,星尘的一月之后再回来的话,他可是放在心上了的,本以为木卿君会纠缠一番,谁知道居然转身要走。

他一急,眼珠在两人身上一个来回,走到融复海身前,他瞪大眼睛,说道:“先生可是笑我面貌不入你的眼,为人武者,练体强筋,更练气量,你怎可貌取人,对人乱加评判。”

融复海一听,手里的石桌一个落地,地上砸除了一个大石坑:“小娃娃,果然是和白皮小儿一样,嘴巴抹蜜,脚底抹油。”

木卿君轻咳了几声。

傲世也不回辩:“我问先生,何人适练武斗,可谓四肢强健,天生神力者。”

融复海嘿嘿笑道:“如此者,只能习武。”

傲世假意追问,“可是身体灵巧,反应机敏者”

融复海笑而再否,“这只是寻常斗气之流”

傲世再问:“可是胆大包天,气吞山河者。”

融复海再摇头,干脆说道:“武者,一为强健身体,二为磨练意志,三为天下苍生。”

傲世走上前来,一记大礼:“傲世正是为这三者儿前来求师,可惜却发现先生不是为这三者而活。二流的武技,而甘当那九流的厨子,此为武斗之真髓?”

融复海一愣,脸上笑意隐去。木卿君站在食肆里,突然叹了一口气,心里感慨万千,看着少年不苟的神情,十岁的少年又怎会如此,融复海转身走进里间,傲世自个招呼起了自己,端起一旁的茶水给两人各斟了碗口黄叶茶。半钝的砍斧丢了过来,桄榔一声,震得缺了个口子的茶碗洒了半碗,融复海粗声吼道:“我这里可没有让你们歇脚的地方,你生的皮细肉嫩的,说的话也是极巧,我店大又缺个手脚,你去干上几天粗活使唤。”

木卿君看看斧头,有些气结,傲世提起了斧柄,“木叔叔,要劳烦您去准备一辆过夜的车辆了。”

第五十一章,绝代小三隆重登场,若儿呀,威胁来啦,你丫还在冰原当文盲呢~~~

007 水光漪漪见明焰

木屑沫洒了一地,磨手的木柄蹭着少年的手掌,掌的两侧已经起了一层皮泡。傲世停了一下,透过敞开着的空窗,里面的两人的举动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融复海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着算盘珠子。粗笨的双手这时看着很是灵活,他也只是做个摸样,小店几日也没有什么客人,且不论是否是他的相貌有些影响生意,如此的地段和厨艺,平日里过往的青头苍蝇都要比人多些。

木卿君则是边看日头,时不时的看下外头,心里犹豫着是不是要送上些茶水还是要站在外头帮忙扇着。昨日他偷偷地潜进历来不屑入内的庖厨之地,避开油腻若干,总算翻出了块磨石。融复海阴魂不散地跟了过来,嘴上阴阳怪气地说道:“还真是时刻记着磨刀不误砍柴工的事儿,只是我们这些粗人练的把式,是没什么门道可以投巧的,你还是领了回去吧,门口停了这么一辆光鲜的马车,都挡住了客人进我的店门了,还都以为我这卖的是高价的茶水饭菜了。”

木卿君原本想着还要在这赖上个把月功夫,又想着傲世身体还需要调养,就花了大价钱从邻近的城镇里买了辆马车,以他的平日作风,马车自然是垫上了两床丝薄云被,挂上了锦织的透气外披,日头太晒,他特意停在了路口最是透风避阴的地方,谁知竟成了这人的话柄。他看看地下踩着别人的地,手里捏着别人的石,强撑住自己的斯文样子不好翻脸,灰溜溜地从里头逃了出来。

皮泡还是磨破了,透明的肤液顺着木柄滴在起了小堆的柴禾上。傲世的脸上沾了些褐色的柴沫,汗水粘湿了衣背,本该换去的光洁的绸衣也在自己的一再制止下还是前几日的那套,自个儿还真是娇气,比起铺里的两人的明里暗里的较量,他是平静的另一个,水阴腐心蚀骨的那些日子里,那番慢慢加剧的延续到全身的痛苦滋味可比现在更让人难以忍耐。

他想起娘亲临走前的嘱咐,脑里出现偶尔看到的下人砍柴时的架式,往破开的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又砍了起来。“真是个破乱的地儿,你瞧这些个穷鬼。”店铺里的两人同时停了下来,“这挡路的小杂种,看来是个聋子。”朝天大开的林荫道上,三辆装扮精巧的马车停稳了下来,几匹黑骢马有序的靠成了一排。发话的正是前头探路的小厮,长得摸样还是端正,六角方方丁卫帽,藏蓝一溜侍从袍,只是眼中仁少清多,生了个双白无礼眼。

盛阳再是骄毒,依旧稍逊人言,少年抬起头来,深眸如水,小厮看到少年被骂也不说话,气势更加嚣张。他瞧这粗使下人一身脏渍杂乱,嘴里说着:“我大老远看到这里停了一车精致的车辆,还倒以为这里生了个好住所,谁知道,竟然是这样的破烂棚铺,这样的破陋地儿,且不是污了小姐管事婶子的鞋裤。”

马车挂着的是晶亮的透风链子,夏日无风,只是条条穗穂遮些人的眼。里面的女眷容颜是看不见的,管事的期家婶子探出脸来,也是看着前方停放着的车辆,卷幔半遮,也觉得这车和停脚的铺子不大相衬。里面传来一阵女童声:“婶婶,焰漪渴了,累了,不要再走了。”

她斜眼入室,看着里面坐如松柏的两人,再看看拾掇着木屑的少年,虽是弯腰捡柴,脊梁骨依旧挺得蹦直,衣着虽有些凌乱,头间髻发梳得齐齐整整,她缓下语气,问道:“这位小哥,店里可有吃食?”

傲世抬起头来,煦笑绽绽:“有的,只是你们要等上片刻。”浅笑随轻风而过,带动帘珠一阵摇晃。

青衣小厮听到他的答话,阴阳怪气的说道:“原来不是个聋子,怎么刚才小爷问你话,就和哑了一样,”他满口聋哑谩骂,一脸仗势。

珠帘之后,车中寂静。“对牛何须抚琴谈音律,是人问话才要答的。”傲世放下砍斧,转过身来想带人进去。青衣小厮嘴上没得到便宜,哪里肯作罢,一个箭步窜到傲世前头,挡住了他往里行的步子,眼里满是挑衅,“怎么,想过去,我是从来不给狗让路的。”

小厮身量比傲世高了一个头左右,就将前路挡了个严实,傲世也不推不挤,“我刚好相反,”脚下一退,也不争执。青衣小厮哪知他会有这个举动,冲得过头,扑了个踉跄,珠帘之后,女童笑声如圆珠落地,车身跟着摇晃了起来,只听得傲世一阵微怔。

管事婶子也觉得好笑,眼角眯出了几道褶子,她拉开小厮,“那就麻烦这位小哥带个路了。”她又转身对车内说道:“小姐,你就不要下来了。”话音刚落,帘声叮摇,一道明亮的金红色顾自钻了出来,精致的桃心小脸才是一晃,云色小鞋才刚落地,期家婶子已脚下连动,刚好回到了车侧,让女童顺势钻到了自己的怀里,只露出两边耳。炎炎夏日,耳垂白嫩莹莹。

“婶婶,这一路走来,你都不让我下来,可把我热坏了。”

期家婶婶笑骂道:“这真是该打的天气,连小姐这样的身子也要热到了。”女童埋地更深了些,耳上隐约出现了一抹红色。生立在旁青衣小厮借机巴结,取出些清水递上,嘴上还数落着:“这店铺这般埋汰,小姐还是喝我这水解渴,”女童推开他的水囊,冰凉的水溅了一地,只见她抬起脸来,月牙眉梢之下长睫伴着灵眸微微翘动,菱唇因怒而嗔:“我不喜欢这些生冷的东西,你这仗势的东西,百里门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我要去那里面”,说罢,从婶子怀里飘然滑了下来,她美眸闪动正好对上了傲世的眼,阳光下折出了一道亮光,傲世两眼微眯,体内似乎有了什么感觉,水阴之气开始肆无忌惮地奔腾出来,两人都是动弹不得,他们周围先是出现了一圈圈金红色的纹路,水蓝色阴气也混杂在一起,旁边的几人只是觉得空气里舒爽了一些,期家婶子和里头的两个人更敏锐些,各自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奇色。

两人连忙别开眼去,女童红袖摆开,露出小截藕色圆臂,对着傲世行了个歉礼,“百里焰漪,给你赔不是了。”

第五十二章,落魄厨子也曾有春天,这次又失手了。

008 鱼火熊熊玉手熄

百里门又称阴焰门,谣传是由曾经的五元旧国倾世窈姬焰姝所立,传世已达千年之久。就在几十年前门中上下男女都还是门内通婚,极少外娶外嫁。门人或八岁后植入焰种,或是自出生就带了焰魄,几百年里,也只是如同道术师一般修焰用焰,虽不是什么出众的门派,但因为年岁久远,门内秘传积累也是丰富,外间传闻颇多。

门主百里奇年青之时,也是中规中矩,鲜少涉世,直到九年前外出偶遇到自己现在的夫人?---炎舞帝姬,两人炎焰相熔,一气破除了玉阙国内重炎轻焰的土旧规矩,更得了玉阙国主的婚赐。婚后夫妻锦瑟和鸣,不久就产下了这位小姐,焰漪出生之时,发色微红,脚底就带一圈金红之焰,正是几百年间难得一见的焰灵之体。

百里门的这位小姐今年早九,在门里也是中规中矩,今日这些随行的侍从眼里,也就只以为她只是个继承了母亲出众相貌的娇俏可人儿。也就只有期家婶子这个随着炎舞陪嫁过来的老内人才知道个真相。百里奇婚前婚后始终宠极炎舞,见她喜欢周游列国,就丢下一身事务和半大的女儿,陪着夫人踏遍大陆。

那时小姐就只得托给了国主炎炙,百里奇偕妻七年后返得门里,百里门已经巨变。焰本为火之内心,火分为二,外炎内焰,炎者烈性外燃,易燃易熄,焰者,隐之与内,不显不露。这时的百里门却成了名副其实的明火之焰,门中之人,不但婚娶自由,参杂了各色人群,更是有不轨之人将焰火用到了商业和战事上去。百里奇这时也知道覆水难收,只能听了炎舞的劝说,强收了几个要害位置回来,细心整顿,巧妙的运用夫妻二人行游天下时搭建起来的人脉关系,这才在玉阙国主的协助下,形成了今日的声势。陆上皆知,百里门,不行寸步可知天下事。

一干侍从婢女见小姐和管事婶子先后都进了店铺,只得一起跟了进去。不大的铺子一下子塞得暗了几分。融复海见了生意上门,肥肚子都高兴地向外腆了几分,他对着剩下的两人,指手画脚了起来,傲世端茶,木卿君也派了个点菜的差事。木卿君恨恨地上前询问起来。傲世也就倒起了茶水,茶碗最先递到了焰漪的面前,他修长指根带过衬的土黄色的瓷碗又黯了几分。倒完水,他换了壶水,给剩下的仆众也依次满了水。大伙儿坐在半暗的铺子里,看着不知道泡了几遍的淡茶,都不动口。

小焰漪瞬不瞬地看着茶中飘着的几片茶丁,熏人的热气直冒出来,这样的天气他端上了如此的茶水,她瑶目闪闪,想着刚才自己的倒水举动,心里闪过一丝开心,端起水来,大口地喝了起来。期家婶子探探眼前的杯子,水温却是冰凉一片,心里不禁暗赞。她也端起水来,喝了起来,紧跟着,端碗碰盏的声音响了起来。期家婶子和焰漪坐了一桌,两人胃口都小,就只简单了叫了几个菜式,就轮到下人点了。融复海站在后头,满脸笑容的空等着。

“小姐,这趟去了武侯府里,你可得好好讨上一个彩头。”期家婶婶笑着说道,焰漪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点完菜后,木卿君将菜名报给了仍然立在一旁的融复海,就催他快点去做菜。

这次融复海烧得有些慢了,侍从脸上都有了不耐,只是为首那桌子的小姐一个劲儿地喝着水儿,唤着傲世加水,期家婶子也只是轻声地叮嘱着小姐,没有丝毫不耐,众人只得不吭声地灌着凉水。

直到堂上的水都送了大半,融复海才托上了一个黑木托盆。第一道菜,又是鱼。

傲世有些心忧地看着摆到焰漪的烧鱼,只是,今个这鱼似乎有些老了,应该是有些焦了。

空气中的焦味越来越浓,“这是什么破鱼”,青衣小厮首当其冲骂了出来,他只手热鱼,丢了过来,他本正是外植火种之人,这类外植之人,大多脾气火爆,只擅进攻,而不懂进退。他在门中也算是个小有脸面之人,更讨得陪上小姐前去摆访武侯的肥差,哪知会在这破烂地方被傲世连番羞辱,刚才遭了斥责,也不好发作,刚好这厨子的菜烧得过头来出这口怨气。融复海的确是烧焦了鱼,但也不至于焦烧成眼前这副黑炭摸样,他转手之间,这鱼浑身出了一身的黑红热气,扔出之时,就是瞄准了傲世。

傲世不敢在人前露出马脚,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一记热鱼袭击,只觉腰部一热,竟有几丝火星窜出,他连忙闪躲,腰带上的锦布带了火星,一下子蔓延了开来,眼见就要烧了起来,木卿君指尖闪出几丝针芒,期家婶子警惕地护住了小焰漪。傲世只觉得腹下灼热,就要忍耐不住之时,一双小手附了过来,指尖圆润,扯下了他身上起了火势的腰带,丢在了地上。

傲世见正是焰漪救了自己的火,一把抓过她的双手。她十指粉润,白里透着几分桃色,一丝灰烬烧伤都没有。焰漪见自己的手只有少年一半大小,抓着自己的指尖凉着,沁进了她的心里头,两人同时缩回了手,空气里的焦味还是如此的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