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众人就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些富户的身上,虽然这些人因为贪念而与蔡昭旭同流合污,但是他们毕竟没有得到多少便宜,而且他们不交税银也没有犯错,这就有些难办了。最后还是由唐枫以锦衣卫的身份与他们进行了商谈,最终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这些富户只能答应了唐枫的条件,那就是将借于一般百姓的粮终当作是无偿送给他们的,不再问他们要一文钱,这样才算保住了自己。而唐枫则将那些起出来的税银按着帐册又发还给了百姓,当然为了朝廷的颜面着想,他只说这是朝廷在考虑之后决定免去泾县去年的税赋,退还给众人的银两,这让百姓们大为感激,连道唐大人英明。
在这样忙活了五天之后,唐枫才将自己能做的事情都给做了,然后将剩余的善后事宜都交给了县里原来的官吏,便离开了泾县。
他们数十人出了泾县足有十里后,身后还有许多感恩的百姓相送,这让唐枫更觉得自己这次的做法是对的,若是真的宣布了蔡昭旭的罪行的话,就算因为处理得当,百姓不起民变,也会寒了众百姓之心,这样做才能既保住了朝廷的体面,又使得犯事之人难以脱身。
自泾县出来之后,唐枫一行人便不再回头去宣州府与杨宾说这次的事情,反正该有的人证和物证甚至犯人都送到了他的知府衙门,他们去与不去也没有什么两样,而唐枫在这里也耽搁了好些日子,便索性取道往南,直向歙县行去。在行了一日的路程之后,唐枫等人便终于来到了真正的目的地——歙县。
此时歙县无论是百姓还是县衙门里的人都知道了唐枫的到来,百姓还念着唐枫当日在歙县为他们除掉汪家的好处,而官员则自不必说,所以当唐枫自北边的城门走进县城的时候,城门两边已经站满了迎接他的人。
除了新任的知县项仲是唐枫所不认识的之外,其他人可都是唐枫的旧相识了,县丞高鸣、捕头胡烈等人都在其中,见了这么多过去的下属,唐枫自然也不好太过摆什么架子,便自马上下来,一面还他们的礼,一面拿眼看向众多来迎自己的人,但是却没有发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应该和他们一道来迎自己的那个师爷田镜并不在这些人中。除了这些县衙里的人之外,更多的是当地一些有名望的人,唐枫的岳父柳进也赫然在列,此时满是人,唐枫倒也不好就这样与岳父见礼,便在以目示意之后就去见那其他人了。
好不容易和这些人都点头示意之后,那县令项仲又说话了:“大人能在深得朝廷重用之后还记得歙县,实在是下官以及歙县上下之幸,下官已经着人在太白楼里摆下了酒席,晚上为大人接风,还请大人不要推辞。”
唐枫一听这话,只当田镜是受了这个县令之命在太白楼里张罗,所以一笑道:“既然项县令已经摆下了酒席,本官自不能推辞,只是这县里还有本官的一些长辈,所以本官要先去探看之后才能赴宴。”他的这个理由冠冕堂皇,自然没有人会反对了,在和唐枫又一次客套了一番之后,项知县便带着人先离开了,城门口的百姓虽然都认得唐枫,但现在的他毕竟不是以前的七品县令可比的,所以在跟着他一路到了柳家粮米铺子之后便也都散去了。
此时柳家上下也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一见唐枫带了人来,连忙就有人点燃了两挂长长的鞭炮,在鞭炮声中,早一步返回家中的柳进已经与自己的夫人一起在门前相迎了。唐枫见岳父岳母都出来迎接自己,也不敢怠慢,忙上前一步行礼道:“小婿只是晚辈,如何敢受岳丈你们的大礼!”说着话间便与二老一起进了后院。
进了家门之后,气氛就轻松了许多,唐枫又说道:“岳父,你们乃是我的长辈,我虽然是朝中的官员,但却不敢劳二位如此迎我。”二老见他身为朝廷中的四品大员了还如此谦虚有礼,也喜得合不拢嘴了,都深为自己的女儿能嫁得这么一个如意的郎君而感到高兴。柳进呵呵一笑道:“你毕竟是朝廷所任的四品高官了,老夫敬你也是应该的,不然在众乡亲面前我就显得有些倚老卖老了,那事后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啊?”
唐枫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然后又起身施礼道:“小婿在娶了妻子之后便进了京城,一直未能来见二老还请二老原谅。”柳进忙将他搀了起来道:“贤婿无须如此,我知道你也是为国效力身不由己。我虽然读书不多,却也知道忠孝不能两全时当以忠为上,所以你与慧儿不湖来见我们也是能想通的,你也不必记挂在心了。”
唐枫见岳父如此通达,心里也很是欢喜,几人之间的谈话也就更为亲切了。在闲聊了半晌,看看时辰将近之后,唐枫便告了声罪,起身要去太白楼赴宴了。两老和柳慧都知道唐枫如今是官场中人这些个应酬是少不了的,便也不留他,将他送到了大门之外后,两老便和柳慧回家再叙别情了。柳进虽然两年前曾也与会参加了唐枫的接风宴,但这次宴请唐枫的都是县里的官吏或是有功名在身之人,所以这次他倒是没能前去。不过他也乐得在家中陪伴着自己的久未曾见的女儿,心里也无半点怨怼。
对太白楼唐枫还是深有记忆的,自己与汪家的过节就是从此而起,所以也不用人领路就带着吕岸一起步行前去赴宴了。在他与柳家人见面的时候,随他一起来歙县的那些军士已经去驿馆处和先来的那些人住到了一起了,他的身边只留下吕岸一人作护卫。
太白楼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县里名流,就连一些当日看不起唐枫的县令身份而没有出面的士绅也都到了,所以整座太白楼里都满是人。见了唐枫和吕岸走了来后,众人忙出门相迎,又是一阵虚套的话扑面而来,好在此时的唐枫和当年已经不同了,也已经适应了这些官场上的虚礼,便也和这些人一起说了一通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话,然后才在项县令等人陪同下走上了酒楼的二层,吕岸则留在了楼下用餐。
和两年前的情况一样,上面只摆了一桌酒席,上面摆满了各样冷盘,不过也有与之前不同的,那就是当唐枫一走到席前时,众人就纷纷请他上座,然后就有那小二流水一般地将酒菜给端了上来。
直到众人都坐下之后,唐枫还是没有看到田镜的人影,这下倒让他有些不解了,以田镜作为县里常年的师爷这一点来看,他是不会不出席今日这样的大事的,何况以前在县里时自己与他的感情最是不错,他也断无不来相见的可能,想到这里唐枫在笑着与众人喝了几杯酒后就问了出来:“不知田师爷现在何处啊?他怎的不来给我接风?”
那些原来县衙里的人一听,脸上不由得有些尴尬,随后还是高鸣回答道:“田师爷在大人你离开歙县后就因为年纪老迈而离开了县衙,所以今日才没能来迎大人,倒叫大人记挂了!”
“是啊,当初下官来歙县时也有许多的事情想要劳烦田师爷他,可他终因年迈为借口辞去了师爷一职,下官还为少了这么一个帮手而时常感到惋惜呢。没想到大人你一来就提起了他,看来田师爷却是一个能干之人,不过大人您能如此念旧更让下官等钦佩。”项仲也在旁插话解释道。
经他这么一说后,立刻的,话题就从田镜转到了唐枫的富贵不忘旧人的作风上去。虽然唐枫心里存着一点疑惑,但今天毕竟是县里有头脸的人来给自己接风,即便有什么问题也不能当着他们的面提出来,所以在微一转念之后,唐枫就放弃了再追问田镜下落的问题,而是和他们觥筹交错地喝起了酒来,不一会工夫席上便很是热闹了。
第235章田镜安在
接风的宴席直到天黑之后才算是结束,然后又有那些个士绅想请唐大人次日去自己的府上饮宴,却被唐枫借着酒劲给娩拒了,他的理由很是简单,自己此来是为了见自己的岳父岳母,以尽人子之孝的,若是整日里和他们喝酒的话就有违初衷了。对他的这个理由,众人也不好说什么,大明以孝治天下,除了忠还有什么能比得过个孝字去,而且他们也知道以自己的这种身份就是知府都未必能给面子,就别提这个比知府更大的官了。反正今天已经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了,与这个朝中的红人也有了联系,当然也不能要求太多,便在夸赞了唐枫一番之后便都各自散去了。
唐枫有些蹒跚地下了楼,那项仲便想派人用自己的马车送唐枫回去,但却被唐枫给拒绝了,他的借口是说自己要醒酒想在外面随便看看,重游故地。项仲自然不好再坚持,便在告了声罪后离开了。而唐枫在出了太白楼后,在吕岸的陪同下沿着西练江走了起来,在看到众人都散去了之后,他原本有些乱的脚步就恢复了正常。虽然席上有不少的人向他敬酒,但是在边关待了一些岁月的唐枫的酒力已经大有所长,而那些人又不敢真的很放肆地灌唐枫饮酒,所以他其实并没有多少酒意,只不过是想摆脱这些人的纠缠才装出这付样子来的。
“大人,你可是想去什么地方吗?”吕岸跟了唐枫一段时日,已经能够掌握到他的意思了。唐枫点了下头道:“不错,适才我问田师爷的情况时,那些人的脸色很是奇怪,而且那项县令又急着将话题转移了,若我所料不错的话一定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事情发生在了他的身上。我们现在就去那田镜的家里找找他看,不然今夜我可无法安然入睡了。”说完这话,唐枫就迈开了大步往记忆中的田镜家走去。
当唐枫依着记忆来到田镜的住处时,就被眼前的情况给吓了一跳,只见那原来还算齐整的房舍在短短的两年之后已经破败了,就连房前的两棵大树都已枯萎,门上已经结起了一张张的蜘蛛网,地上还长满了青苔,一看就知道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没有人住了。唐枫在愣了半晌之后才吃吃地道:“这是怎么回事?怎的田家会变成这样?”要知道古人对自己的家园可是很重视的,没有特殊原因诸如天灾和兵荒,他们是不会轻易迁居他处的,而田镜更是年过六旬的人了,断无像年轻人那样离开家去外闯荡的可能。这样田镜把自己的家园给荒废的举动就有些让人难以相信了。
“大人你确信自己没有认错地方吗?”吕岸也很是奇怪,不得不做出这样的怀疑了。唐枫很是确定地一摇头:“我是来过此地的,虽然隔了有两年时间了,但是这歙县的一切都没有大的改变,我自问还不会认错了地方。看来我所担心的事情是发生了,田师爷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所以他离开了此地,而高鸣等人也不敢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田师爷以前是县衙里的师爷,听大人之前所说他也是老于世故之人了,怎么会因得罪人而无法在县里立足呢?”吕岸更为不解地说道。
唐枫看了看四周的情况后才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此事必与高鸣他们这些人有关,田师爷毕竟只是一个由衙门聘请的人,若是高鸣想赶走了他也不是什么难事。现在不是找原因的时候,我必须得将田师爷的下落给找出来,不然我的心里可难安啊,若真是高鸣等对付的他的话,只怕还是与我有关的。”唐枫说着就想起了两年之前自己在这里初为县令时所用的那招分化之计,将田师爷与他们给分化了开来。
“既然大人你这么心急,何不去县衙问那项知县呢?”
“不可,今天在席间我就看出他们是在敷衍我,问他们是问不出个什么来的,毕竟我们不可能在此久留,他们大可以在表面上答应帮着我找人,而实际上却出工不出力。我想还是要靠我们自己人出马了。”唐枫在想了下后说道。
吕岸道:“既然如此,那卑职回去馆驿后就去吩咐兄弟们找人,虽然此地我们并不熟悉,但是官兵打听一个人的消息普通百姓还不敢隐瞒。”
唐枫点头道:“那就要辛苦你们了。田师爷以前帮了我不少的忙,我可不能让他因我而受到牵连。”说完这话,唐枫又叹了一口气。
正当唐枫二人想要回去的时候,吕岸的面色陡然一紧,然后厉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跟在我们身后想做什么?”话音刚落,他已经展开身形直扑向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之上。唐枫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有有人跟踪自己,心里也是一惊,忙从怀里取出了自己用来护身的短剑。这时只听树上传来了一声响,然后一个人影伴随着闷哼跳了下来,在他身后则是紧追不舍的吕岸。
眼见这人居然直奔唐枫而去,吕岸心中大怒,在金国让唐枫遇刺之后,他可是最恨有人在自己面前对大人不利了,所以在喝了一声之后,他的身体就如利箭一般直射向那人,手里已经多出了一柄腰刀。
人到了自己面前,唐枫想也不想就是一剑刺出,他深信以自己现在的本领还不至于被人一下就给伤了。但是这个冲向他的刺客却并没有要伤他的意思,反而在离他数尺处停了下来,这就让唐枫全力刺出的一剑落了个空。正当唐枫心说不好的时候,只听那人叫了声:“唐大人!”听着这个声音很是熟悉,唐枫收剑后想继续刺出的一剑就停了下来,然后他就着朦胧的下弦月看清楚了来人的面貌,正是刚才还在太白楼里与自己喝酒的捕头胡烈。
这时挟着一身怒意的吕岸已经直冲了过来,明晃晃的刀尖都要刺中胡烈的腰了,唐枫忙大声道:“等等,他并无歹意!”胡烈此时也已经感觉到了身后有锐风袭,忙往边上闪去。吕岸在听了唐枫的话后,想收招已经来不及了,不过还好他手腕一抖,将刀尖收回,换成了刀面,只听“啪!”地一声,胡烈的腰眼处还是中了一刀背,火辣辣的疼痛感立刻就从那处传了上来,不过总比被一刀刺个窟窿要好许多。
在缓过一口气后,胡烈才呲牙道:“好本事!”原来刚才他在树上被吕岸发现后为了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想着让唐枫看到自己的模样。可是吕岸的出手实在是太快了,还没等他露面呢,人已经杀到了他的面前。无奈下,胡烈只得硬受了他一掌,然后借力跃到了唐枫的面前,不然以他的轻功也根本不可能一跃数丈来到唐枫的面前。
“胡捕头,你这是想干什么?”唐枫有些无奈地看着他问道,“若不是我及时叫出声来的话,你恐怕都要死在吕岸的刀下了。”
胡烈苦笑了一声道:“我不过是想看看大人你是不是来找田师爷而已,刚想出来与您相见就被这位大人给发现了。而且我更想不到除了那解小兄之外,大人身边还有如此高手,我自问能在与他拉开距离后和大人说上句话,没想到他来得如此之快……”
唐枫摇了下头,然后才问道:“你跟随我们来此的目的可是与田师爷有关?”
“不错,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大人到了寒舍之后再将详情告诉大人。蔽处离此处并不很远,前面那里拐弯就到了。”胡烈看了看四周的几处民宅都亮起了灯火,就提议道。唐枫一想也对,便点头道:“那就叨扰你了。”
胡烈的住处很有大男人的风格,除了几件粗大的家具之外,就空无一物了。唐枫他们此时就在他的堂屋里坐着,粗瓷碗里只有清水,这让胡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作为一个粗人对茶可不讲究,家里的劣茶又不好拿来给唐枫饮用,就只好上清水了。
在安慰了胡烈两句,使他没有那么不堪之后,唐枫才问道:“怎么,胡捕头你知道田师爷现在何处吗?他究竟为何才离开的县衙和住处?”
“此事说来就话长了。”胡烈在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后才道:“当年大人你被锦衣卫的人带去了京城之后,朝廷就让高县丞暂代这县令之职。他之前已经和田师爷面和心不和,为了一些大权而有所芥蒂,而在大人你来孩子后又刻意拉拢田师爷,就让他更是怀恨在心。这次高县丞能做主了还不趁机对付他?所以在两个月后,高县丞就借口田师爷年老体弱而将他赶出了县衙。之后还不算完,在田师爷没了这立命之根本后他又唆使一些地痞常去田家为难。为此田师爷数次去衙门告状,奈何胡县丞对此根本不受理,而那些地痞更是变本加厉,无奈之下田师爷只得远离县城,去往他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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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翁婿谈心
当胡烈在说田镜的遭遇时,总是时不时地用眼去暗里观察唐枫的神色,如今见自己说完这一切后唐枫怅然若失的表情,心里似乎有了些底,便试探着问道:“唐大人今日当着众人之面询问田师爷,之后又连夜去他家寻他,可是想要帮他一把吗?”
唐枫此时心中只觉得丧气,可没有发现胡烈的些许异样,苦笑一声道:“我倒是不曾想到他会沦落至此,所以没有你所说的想法。不过他被人害得有家难归也确是因为我而起,若真能帮田师爷一把的话,我是不会推辞的。何况我此次来歙县有一个目的就是来见见他,不过如今却……”说到这里,唐枫突然发现胡烈的神情有异,好象很高兴的样子,顿时就想到了什么,于是将话给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