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看了几份供状,发现上面所记录的多是自己怎么受魏忠贤的指使攻讦与他为敌的人,以及和他之间的往来,唐枫就笑得更加灿烂了。他就知道,以魏忠贤如今的势力,做事已经是全无顾忌了,自然是人人都知道他做了些什么,这些言官们为了自救居然将这些事情都与自己扯上了关系,也足见他们的思想之灵活了。
看唐枫笑得如此畅快,吕岸二人就更是摸不着头脑了,终于吕岸忍不住问道:“大人究竟有何打算,还请示下,卑职等也好从旁协助啊。”
“我来问你们,我这些年来在京城乃至于在外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这个……自然是为了保我大明江山永固了。”吕岸不假思索地就回答道,但他却并没有得到唐枫的肯定。而另一边的骆养性已经猜到了:“大人的意思是,现在该是出手对付阉党了?”说这话时,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唐枫点头道:“不错,一直以来因为阉党势力庞大的缘故,朝中并无一人敢直言参劾他们,这就使得他们已经有些忘乎所以了。现在若是我突然发力的话,一定能给他们一个沉重的打击!而这些言官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得不听我之意行事了!”
“大人三思啊,现在阉党势力依旧如日方中,我们根本看不到一点胜算,怎可就此与之宣战呢?”骆养性立刻就反对道:“若是这次的事情不能成的话,只怕大人你会……”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不冒一点风险就能成的大事,如今时不我待,我已经不能再等更好的时机到来了。而且最近魏阉对我的戒心也是一日强过一日,既然总要与之一战的,我何不选择一个连他都想不到的时候出击呢?”唐枫全不为所动地说道。
“可是大人,只靠这些言官真能成事吗?而且他们会真心帮着大人吗?”吕岸也不无担心地问道。其实他倒不怕跟着唐枫拼一拼,但是却不想打全无胜算的仗。
“有了这些东西在手,何愁他们不肯帮着我?现在他们也和我一样,没了后退的路了。他们只有尽己所能地弹劾魏忠贤,将之弹倒了,才能继续做他们的官,不然的话,充军发配都是轻的,甚至会连累到自己的家人。所以到了这个时候,我想这些一直以来如墙头草般只知道自保的人也应该懂得选择的!”
唐枫的话里透出了无比的坚定,吕岸二人顿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了,好半晌后,两人才一咬牙:“既然大人已经下了决定,我们就舍命相陪了。不知大人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唐枫满意地一笑:“好!有我们锦衣卫的实力在手,再加上我之前掌握的有关魏忠贤的罪证,我想这次一定能给他魏忠贤一个难忘的教训。而且,我还为他和皇上准备了一个更加有力的证据,只要皇上不是真的全无主张,这次魏阉一党必然会被摧垮!”
大人竟还有其他的准备,这大出了这两人的预料。他们知道在唐枫接手了锦衣卫后,已经秘密地将信得过的人不断派了出去,对阉党各官员进行监察,已经掌握了大量的证据,但这并不足以撼动魏忠贤的地位,可现在听他的意思,似乎另有后招,这就让这两人更感兴趣了。
但唐枫显然没有打算满足他们的好奇心,而是转变了话题:“今日晚间,我会再次来这里提见那些官员,到时候,这里的人手你们都要安排妥当了,切不可将事情给泄露了出去!”
“是,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会安排好人手的,今日这里发生的一切断不会泄露在外!”
当唐枫走出诏狱时,心里原来的豪情却淡了不少,现在他的妻子已经有了身孕,而自己却要和阉党做正面的斗争,这也不是出于他的本心的。但是在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而现在好不容易发现有这么一个机会时,他不得不赌上一把了。不然,等到让历史的车轮来碾杀魏阉时,一切都将太迟了!
这时候,他不禁回想到了自己之前在宁远时的情况,那时也是如此的孤注一掷,最后自己赢了。这次也会如此吗?还有,袁崇焕他可会按着自己的建议来做出那事来吗?
第402章妥协
辽东,宁远城中,当众将士们都在为朝廷的赏赐和封赠而欢欣鼓舞的时候,一众将士却是个个神情不忿,就在刚才他们已经当着袁崇焕的面大声地唾骂了那些弹劾他们的朝臣以及当朝执政的那些大人们了。就在昨天夜间,宁远城中的将领们就知道了一件事情,原来朝廷在重赏了自己等人之后,又有人开始弹劾起了袁崇焕来。
此时的袁崇焕也是脸有怒容,他毕竟还不曾在官场沉浮几番,心里的想法很快就在面上表露了出来。想想自己带着将士们几经苦战才将金人杀退,却落得个被人弹劾说自己揽功诿过的结局,实在是让他既怒且恨。
“大人,若是朝廷真个听信了那些谗臣和奸贼的话撤了你的职,我们大家一起脱了这一身戎装,我倒要看看,没了我们守在辽东,他们这些只知道耍嘴皮子的废物们如何抵挡建奴的进攻!”在静了一段时日后,就有人大声道。
“不可,这样一来就陷大人于不忠、不义。如此一做,即便朝廷原本认为大人是无错的,也会生出对大人的猜忌来,甚至会为了怕大人拥兵自重而害了大人。”有那老成的人立刻提出的反对意见:“而且我等守在辽东可不光是为了那些奸贼的,辽东的百姓,天下的汉人何辜,若是因我们的举动而害了他们,你我和大人又于心何忍呢?”
那些原来也有了这样的想法,只是没有说出口的将领们一听,都深以为然,的确他们守边现在为的更多还是辽东这些一直支持着他们的乡亲们,自己内部一旦出现差错,只怕刚被打跑的金人又会杀回来了,到时候受苦的依旧是这些无辜的百姓。这么一来,场上的局面就显得更加压抑了,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袁崇焕的身上。
感激地看了看周围的这些将领,袁崇焕心里的怨气少了一些,自己在这里总算是有着大收获的,至少这些兄弟是自己在其他地方都交不到的。所以他便站起了身来朝众人一拱手:“多谢各位将军对袁某的维护,不过你们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我们守在辽东为的不是我们自己,而是我大明的江山,为了我大明的百姓,岂能因我一人而做出此等事情来呢?”
众将领见状也都纷纷站了起来回礼,口中道:“大人说的是,不过朝廷如此不公,我们便是留在此地,说不定有朝一日也会落得和孙大人和袁大人你一样的下场,我们又何必为他们卖命呢?”
这时在一众将领的声音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大人,若是朝廷真下了旨意要削去你的官职,我们不去听他就是了,你依旧带着我们守在辽东……”众将领和袁崇焕听到这个惊世骇俗的提议都看向了说话的那人,却发现说话的只是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此时他的脸已经涨得通红,显然是对自己的这个想法很是得意。
但是换来的却是那些将领们看向他的怪异的眼神,祖大寿更是大声呵斥道:“三桂,谁叫你胡乱插口的,没一点规矩!”原来这个少年便是辽东将领吴襄的儿子,祖大寿的外甥吴三桂。他跟随着父亲和舅舅在辽东也有一段日子了,也学会了不少的用兵之道,这次便是应他父亲的意思来跟在袁崇焕的身边学兵法的。
眼见得舅舅声色俱厉地斥责自己,吴三桂顿时就吓得不敢说话了,不过他的心里却并没有觉着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错,大丈夫只要手中有权,还用怕其他人说什么吗?
袁崇焕对这个聪敏好学的少年向来是很看重的,听他说出了自己的见解也不着恼,而是道:“大寿,你也不要吓着了他,三桂年纪尚小,不懂得事君要忠的意思我们教了他也就是了。”话虽然这么说,但在袁崇焕的内心里也不是全没动过这样的念头,他一直就认为孙承宗对阉党的退让是很不明智的。不过仔细想来,他却知道这只能想想罢了,其实是不可能实现的。
要知道在辽东不光只有他袁崇焕和手下的亲信将领,尚有更大数量的将领们在呢。对他们来说,袁崇焕只是受朝廷的任命而带着他们抵御外侮的将领,朝廷换了他也无关紧要。除了袁崇焕自己的手下,无人会听他的意思跟着朝廷为敌,他自然更不能手握辽东的军权了,他毕竟不是在辽东苦心经营了数年的孙承宗啊。另外,即便这些人马真的都肯以他马首是瞻,以辽东这里的粮食储备,也根本无法满足将士们的需要,到时候他们所面对的可就是朝廷的讨伐和金人的进攻了。所以这个念头只是在袁崇焕的脑中一闪,就被他放弃了。
“大人,不若我们集体上书吧。朝廷若是知道我辽东少不得大人的话,或许会收回成命的。”又有人提出了一个看法。但是却很快就被人给否决了:“这只会加重朝廷对大人的猜忌之心,朝中那些人就会说了,袁崇焕果然收买了手下将士的心,使得将士们只知有他而不知有朝廷,这会让朝廷铁下心来对付大人的。”
“这又不行,那又不行,我们难道就眼看着袁大人受此冤屈,步孙大帅的后尘吗?”
这句话问出之后,场上又是一片寂静,是啊,就连孙承宗这样深受整个辽东将士爱戴,又受皇上信任的老帅都被阉党给扳倒了,袁崇焕怎么能够幸免呢?
之后几日,宁远城中的将领们个个都是愁眉深锁,这导致了那些不知道内情的军士们也都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原来打退金军又得朝廷厚赏的喜悦之情也不再了。看到这一切,袁崇焕也是急在心里,在经过两日来的思索之后,他已经想通了。即便自己不能再留在辽东,这里还是需要将士们守卫的,而军心更是不能涣散,所以他便有意地频繁出入军营,为将士们庆功,这才使得原来低落的士气又有所提升了。
这日,袁崇焕刚从军营里回来,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孙承宗贴身的一个仆从,虽然年已经五旬,却依旧精神抖擞。看到他,袁崇焕的心里就是一动:“莫非孙大人也知道了我的难处,所以谴人来指点我了吗?”想到这一点,他立刻快步走了上去:“孙正,可是孙大人着你来的吗?”
孙正一见了袁崇焕,忙行了礼,然后才道:“大人说的是,正是我家老爷命小的前来辽东的。这里有他给大人您的一封信,说是大人看过信后就会知道怎么应付眼下的困局了。”
袁崇焕恭敬地接过了信封,却不忙拆看,而是关心地问道:“孙大人回乡之后一切可还安好吗?我因为军务缠身,都已经有些日子不曾写信问候了,他老人家没有怪我吧?”虽然他与孙承宗之间因为唐枫的关系没有成为历史上的师生关系,但是袁崇焕还是将孙承宗看成是自己的老师的,自孙承宗回京之后,他也经常写信问候。
“老爷回了家乡之后一切都好,他总说自己早就想将一切都交给大人这样的年轻人,然后在老家颐养天年,现在得偿所愿也是心里欢喜的。”孙正笑着答道。
袁崇焕又问了一些孙承宗的近况,知道他的确没有什么不好之后,才笑着道:“让孙大人在家里还记挂着我袁崇焕,我这个做下属的真的汗颜哪。”说完这话,他才小心地拆开了这封信,仔细地读了起来。
只看了一半,袁崇焕就不禁在心里发出了感叹:“其实若论对朝事的把握,孙大人是远胜于我啊。我还一直以为此次的事情是因为朝中有人嫉妒我的功劳,却原来是因为魏阉的人在后推波助澜的缘故。现在想想,的确是如此,若非那魏忠贤发了话,其他人怎么敢这么攻讦我这么一个刚立下了大功的人呢?”想到这里,他又继续看了下去。
当看完整封信后,袁崇焕不禁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孙大人会给自己一个这样的建议,居然让自己巴结魏忠贤,使他们将自己看成是自己人,这样一来岂不是将自己的骨气都给丢尽了吗?/虽然他现在是在辽东带兵的,但他好歹也是读过圣贤书,考过科举的读书人,怎么肯就此低头呢?
可在回想起信中孙承宗的话后,他又觉着似乎自己确实应该这么做,不以一时的声名为累。“汝之清名与辽东、天下万民之人命相比,不过一鸿毛尔……古之成大事者,皆曾有受辱含羞之时,汝当学先圣贤……”一句句的话不断地在袁崇焕的脑中盘桓,他的内心也在做着挣扎,自己是不是应该放下自己坚守的所谓正义呢?
足足思索了有一刻钟的时间,袁崇焕才在心里下了决定,他看向了正在旁等着自己反应的孙正道:“你回去禀报大人,我袁崇焕受教了,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我大明的边疆永固,我会如他指点所说的做的!”
第403章胁迫
唐枫的再度出现,使得那些官员们脸上的忐忑之色大减。他们在被狱中的守卫给从牢房里提出来时只当自己的想法成真的,唐大人果然对魏公公深有忌讳,将要放自己出去了。可不成想人家却并没有将自己等人给放出去的意思,而是带大家到了之前问事的所在,这让众官员都猜不透锦衣卫想做些什么了。
不过见到唐枫再次出现,他们总算是不用担心锦衣卫的人会对自己不利了,如果真想对付自己等人的话,唐枫这么高身份的人根本不用露面,只需一个百户就足够了。“或者他是想叮嘱我几声,不得将之前的事情传出去吧。”部分人不禁想道。
但是唐枫张口的第一句话就使得这些官员们吃了一惊:“大人们,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虽然他说这话时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但还是使大家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众人相互看了一眼之后,才有那大胆的人问道:“不知唐大人指的是什么?”
“你们当我锦衣卫好欺吗?竟敢捏造事实,将脏水往九千岁的身上泼!”唐枫一声冷笑之后说道:“看来你们都是在背地里商量好了,居然众口一词地将自己的罪责往九千岁的身上引,可是以为本官会因为九千岁的缘故而不敢动你们哪?”
“唐大人这话可就有些差了,我等在诏狱之中,整日都有人在旁看守,如何能够串供呢?还有,大人你怎么就能一口咬定我们所写的就不是实情呢?”大家似乎是感觉到了唐枫的话里并无多少的威胁,所以就大起了胆子为自己分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