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压低了声音道:“这还是当今的皇后托人传于我知道的事情。皇上之所以在盛怒之后很快又轻饶了魏忠贤,是受了宫里的某个女子的影响……”
“客氏!”唐枫不待他将话说完,就知道了朱由检口中的女子是什么人了。自己一直以来都将这个当今天启皇帝最是宠幸的乳娘给忽略了,这的确是自己的过错,他的心里不觉是一阵阵的悔恨。
“……正是因为那客氏在皇上的面前为那魏忠贤说了这许多的好话,皇上这才决定饶了他的。我大明的江山居然抄持在一妇人和阉宦的手上,真是悲哀啊。”在说完了自己从皇后派来的人那所听来的消息之后,朱由检发出了这样的一声感慨。
唐枫除了陪着他一起叹息了两声之外,也的确没了其他的办法来安慰朱由检了。他能明白朱由检现在的心情,作为皇族的一员,又是有着报负的人,当他知道了这一切的真相后当然很是伤心,而身为王爷的他又没有人可以诉说心里的苦闷,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乔装出来找自己。这也说明了他是将自己当成了朋友来看待的,这让唐枫心里也很是感动,至少现在的朱由检还是一个有着情感的人。
“事到如今,唐大人你可还有其他的办法吗?”最后,朱由检满是希冀地看向唐枫问道。回答他的是一阵摇头:“如今皇上最是宠信的就是这客氏和魏忠贤二人,他们二人又是联成了一线的,我们除了看着他们逍遥法外,只有祈祷他们早点死去了。”
带着遗憾,朱由检离开了镇抚司衙门,但他却不知道,在他的这一番话后,改变了唐枫一直以来的行事规矩。在静静地坐了半晌之后,唐枫发出了几声冷笑:“呵呵,一直以来我都用错了办法,找错了对象!”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解惑不无担心地看着有些与往常不同的唐枫问道。
“解惑,你可知道我们这一次为什么会失败吗?”
“不是因为那个什么客氏从中做梗的缘故吗?”
“不,她只是一个缘故,但真正的关键是另外一个人!”唐枫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莫名的光芒,似疯狂又似明悟:“只要这个人在,他魏忠贤就不会倒。我们想要除去为祸的这些人最要紧的就是要取了他的性命!”
“公子指的是什么人?”解惑跃跃欲试地问道,只要唐枫说出这个人的身份,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取了这个人的性命。
“这个人的名字叫作朱——由——校!”唐枫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一个满天下无人敢叫的名字。
第419章症结所在(2)
囿于自来的认知,除了篡位造反的臣子之外,在以皇权至上的这个时代里是不会有人将事情的过错放到皇帝的头上的。唐枫虽然有着一个现代人的思维,少了这个时代里人所保持的忠君的思想,但是因为还保留了一些原来的那个唐枫的见识,再加上这些年来一直是生活在这样一个唯皇上之命是从的氛围里,所以也就没有产生过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但是当到了这个时候,自己辛苦做下的一切都被人破坏,原来的幻想都成为泡影之后,唐枫终于透过那繁芜的表现看到了明朝弊病的根源所在。如果不是天启的昏聩殆政,魏忠贤根本就不可能执掌朝权,自然也就不会有阉党乱政的情况出现了。虽然那客氏是让魏忠贤被轻饶的关键因素,但从根子上看来,一切都还在天启皇帝的身上。
唐枫很快又想到了历史上之后的情况,当崇祯继位之后,无论是客氏还是魏忠贤不是立刻就覆灭了吗?可笑自己还一心想着除去魏阉,全没有想到这一点。其实这也怪不得他,在满天下和身边的人都在说着相同的话,认为乱政的只是魏阉一党的时候,唐枫自然很快就接受了他们的说法,从而忽略掉了原来应该很容易就找到的问题所在。“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指的就是这样一种状态了。
但现在,唐枫已经看穿了这一切,这让他从茫无头绪中完全走了出来。将目标瞄向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罪人。不过解惑作为这个时代的人,有着这个时代的固定思维,对唐枫提出的这个石破天惊的说法却是一时难以接受。虽然以解惑对唐枫的尊敬和情感,即便刺杀任何人都不会拒绝,但是皇帝,却并不包括在这任何人里面。
“公子……你说一切的根源尽在……皇上的身上?”好不容易地,解惑才从惊讶中走了出来,用磕磕巴巴的声音问道,他的面上除了惊以外,还有一些担心。
唐枫深深地一点头:“不错,若不是他的纵容,阉党怎能坐大到如今的程度,若不是他到最后的放弃,就凭我们递交上去的有凭有据的魏忠贤的罪证,灭他九族都足够了。但是现在的情况呢?这样只会让阉党愈发地没有顾忌,到时候受苦的还是百姓,受损的还是我大明和汉人的天下,你说他不是罪魁祸首谁才是?”
解惑从来都对自家公子的判断很是信服,所以在一段时间的冷静和吸收之后,他终于接受了唐枫的这个论调,要是换了其他人的话,即便是再对唐枫言听计从,生死相关,恐怕也是难以对唐枫的这种大逆言论认可的,甚至有人会因此而与之离心离德,转而对他不利。
好在唐枫也明白这个想法是多么的离经背道,所以除了解惑这个自己最亲近的人,他也不会说与他人知晓。在消化了唐枫的话后,解惑才慢慢地道:“公子可是要我想法子混进皇宫里去,将皇上给……”刺杀二字他还是无法说出口。
“不,这个想法虽然是好的,但真要实行却是千难万难,我不会因为自己的理想而让你送命的。皇宫如此之大,皇帝的身边更是有着无数的人在保护着,即便你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在刺杀了他之后安然离开的。”唐枫摇头道:“所以我们的目标虽然换了,但是却不能用直接的办法来对付他!”
“公子难道有什么其他的法子能除去他吗?”在说了前一句后,解惑已经平复了心情,不再有着什么君王不可亵渎的概念,只是将之当成了一个敌人。
“现在还没有。”唐枫无奈地一笑道:“不过我想只要我们真的找准了方向,要把他除去却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我还需要好好地想上一想,看看能有什么办法。”
之后的几日里,锦衣卫的人只以自保为主,不给剩下的那些言官御史们以弹劾的机会,甚至都很少上街去了。至于那些敢于弹劾魏忠贤的官员们,则再次被锦衣卫给带了回来,不过这一次他们是很乐意被锦衣卫给逮捕的。在他们知道这次攻击魏忠贤不成之后,就已经吓得寝食难安了,生怕立刻就有人对自己进行报复。所以当锦衣卫明为逮捕,实为保护地将他们带到北镇抚司衙门里安顿下来之后,他们可算是舒了一口气。
不过朝廷上的情况却并没有如唐枫他们所想的那样大起波澜,或许是因为魏忠贤尚在闭门思过之中,又或是阉党的人怕立刻反击会落人口实,所以这一次唐枫等对阉党发起的进攻并没有引发太大的政争。不过这平静却让有心人更觉着不安,往往在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是最平静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明廷上的风暴就会突然出现了。
和朝廷中的波澜不兴截然相反的是此事在民间所引发的影响,虽然事情只是在两三天里就得到了解决,知道事情真相的人也不多,但是百姓们还是很快就知道了有一个唐枫的锦衣卫官员在皇帝跟前直斥魏忠贤的种种罪行的事情,有的地方更是将那唐枫和之前的杨涟、前朝的杨继盛等以命劾奸贼的忠臣相提并论,差别只在那两个都死去了,而他还活着。而活着的唐枫,更是给了人一种希望,百姓们都相信总有一日,正义将会战胜邪恶。
当事情传到已经赋闲在家的孙承宗的耳中时,他先是一阵怔忡,然后便很是担心地说道:“唐逸之还是太过激进了,虽然他所找的罪证都确凿,但是他还是小看了魏阉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可惜老夫现在已经无权无势了,想要帮他也不知从何帮起,只希望他吉人自有天相,不要走杨大洪、杨椒山等人的老路吧。”
当此事不断往南,直传到了如今已经是苏州当地有名的人物,身家不匪的徐沧耳中时,这个唐枫的同年全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想。其实一直以来,他都不想相信唐枫是一个恋栈权利的小人,会和阉党的人混在一起。但是从之前从京里得到的种种传闻来看,他又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唐枫早不是当年那个书生意气的人了。这导致徐沧将一件原来早应该交给唐枫的东西给留了下来,一直没有送去京城,那就是在他回乡后不久就在自己父亲的书房里翻找到的有关火器改进方面的杂记。
虽然徐沧明白这些技术一旦被朝廷知道了,会使大明军队的战力得以提升,但是一想到这或许会被阉党拿来使用,用来对付异己,他便不想将之如之前的约定般送去给唐枫了。可如今,在听说了唐枫在京里的表现之后,他当即就改变了主意。原来自己的同年好友依旧有着一颗济世的心,那自己就该履行之前的承诺。不过他并没有当即就将那东西送去京城,因为如今的朝局扑朔迷离,他担心唐枫一旦失败,那这本父亲的心血就会没了半点价值,所以他便时刻关注起了朝廷的局势起来。
而在辽东的袁崇焕在听闻此事之后,既是高兴,也大为惭愧。原来唐枫一直都在演戏,原来他以前所做的一切只是在忍辱负重,好为大明除去魏阉这个祸患。可笑自己还一直认为他是那背友求荣的人,其实自己应该早在与他一起死守宁远时就明白他的心意才是啊。
这事情传到了辽东大军的耳中,众军的士气便是一振……种种的一切都在预示着阉党之外的人对唐枫此行为的肯定,只是不知道当他们在得知之后唐枫所想到的那个最终的罪魁时,又会有多少人认同他的看法呢?
唐枫这段日子已经想了不少的法子,但是每一种都被他自己给否决了。这里毕竟是真实的世界而不是电影,能够出现一个来去无踪的人杀了皇帝。而且即便真杀了皇帝,在如今这个朝政皆在魏阉一党把持的情况下,他也不能肯定会对魏忠贤造成多大的打击。若是因此而让魏忠贤再立一个傀儡的话,情况只会更差。
但是若不从根源上解决,阉党的祸害就不能真正平息,到那时,大明的历史就会如原来的轨迹一般,迅速地走向消亡。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摆在了唐枫的面前,使他很是无奈,再加上他无法找人来商议,更是让他难以安然地过每一日。
解惑看着公子那焦急的模样也很是为他担心,但是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办法来帮着公子解决这个难题,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时时在旁伺候好他。
平静的局面终于在近一个月的酝酿之后被打破了,在九月十二这一日,已经被皇上允准出门的魏忠贤居然在一出家门之后就被人给行刺了。这一次的行刺事件立刻被朝中阉党成员拿来使用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之前“阴谋”失败的锦衣卫和唐枫的身上,阉党的反扑也就在同一时间展开了……
第420章嫁祸
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虽然这一次在朝堂上的争斗并不能叫做战斗,但其凶险和有你无我的结果却比之战场上的两军厮杀有饿不遑多让,深明情报重要性的唐枫自然不会真的全无布置的。在八月十五弹劾失败之后,表面上锦衣卫完全进入到了自保的一面,但在暗地里,唐枫还是发挥出了锦衣卫无孔不入的特性。
在魏府的周围,唐枫已经安排了数十个人监视着那里的一切。虽然对阉党将要怎么对付自己唐枫是无法知晓的,但是那里进出了一些什么人,却还是瞒不过他的耳目的。而这些安排在魏府四周的耳目就在九月十二这一日见到了魏忠贤被行刺的全过程,在事情还没有被宫里的皇帝知道的时候,身在镇抚司衙门的唐枫已经知道了一切的细节。
在安分地待在家里近一个月后,魏忠贤终于获得了皇帝的法外开恩,准他在今天进宫重新担负起原来的重任。当然,这只是表面文章而已,其实且不论魏忠贤在家里也依旧操控着朝中的大小事务,就是这次召他入宫,也是因为皇帝在久没有魏忠贤的伺候很不适应的缘故,其实和他是否真心改过全不相干。
不过有的时候这表面功夫还是得做的,所以在家中闭门不谢客地近一个月后,魏忠贤终于踏出了府门。作为当今朝中一人之下的九千岁,魏忠贤自然不可能步行或是骑马去紫禁城的,他的坐驾便是一辆极尽奢华之能事的马车。那是一辆足有数丈方圆,需要十多匹骏马同时拉动的豪华香车,比之皇帝出巡时的龙撵也差不太多。
当一大早地那辆十分招摇的车驾从魏府的大门里驶出来的时候,周围的百姓们就知道是魏忠贤再次出门了。早就已经对魏公公的做派极其熟悉的人们纷纷让开了道路,只等着马车离开之后再过去。但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一个人因为急着躲避而跌倒在了马车行进的线路之上。若是依着魏公公以前的做派,居然有人敢挡自己的道自然是不会客气的,但今天的情况却有些不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闭门在家真的已经思了己过的缘故,那辆马车在将将要压到那人的时候猛地停了下来,然后那驾车的仆人还下了车去搀扶对方。这个举动让周围的百姓都觉着日头是打西边出来了,魏家的人什么时候如此好相与了。但是随后出现的事情更是让他们张大了嘴,惊得说不出话来。
就当那车夫去搀那人的时候,那个原来倒在地上似乎很是痛苦的人突然如安了弹簧一般从地上一跃而起,在借了那车夫的身体一点之后,更加快了速度地往马车车厢投去。此时周围发怔的人们就看到了他手中居然还拿着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几乎是同一时间的,从惊慌失措的人群中也猛地冲出了好几个人,举着手中已经拉开了的连弩,冲着那车厢就是一通乱射。
好在魏公公身边随时都有着上百名披坚执锐的护卫,在遇到如此突然的情况,他们依旧没有慌乱,大步上前就组成了防御阵形,挡住了那个投向车厢的刺客。不过他们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有好几支弩箭已经射穿了那用名贵的木料所制,上面雕满了美丽图案的车壁。里面也在同一时间地发出了一声痛呼,也不知道魏忠贤是不是已经死了。
之后的事情就完全没有悬念了,在这些刺客们完全暴露之后,面对着数量和兵器都远胜过自己的魏府护卫们,他们只有节节败退的份,其中还有两人还死在了护卫们的刀枪之下。在将这些刺客杀退之后,这些护卫们便急急地护着马车返回了魏府。
事情发生后不久,其中的情况就在满四九城地传了开来。大家纷纷猜测着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量敢当街行次魏忠贤,有人说是白莲教的人,有人说是金人,更有人传言是当初被魏阉害惨了的东林党的后人。当然,另外也有一种说法在传着,而且其可信度比前面的种种更高,那就是之前失败的唐枫和锦衣卫下的杀手。不过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这种最能为人接受的说法百姓们谈论得却最少,似乎他们也在尽自己能力地保护着那些为国除奸的英雄们。只是,百姓不说,难道这一切就不会往唐枫及锦衣卫的身上引了吗?
看完了在场的锦衣密探的报告之后,唐枫发出了一声冷笑,将那份文书丢在桌上:“此事很明显是阉党的人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而已!”
“谁说不是呢?”擅长断案的白亮峰附和地说道:“刚一出门,就碰上了早已经埋伏在那里的刺客。那刺客又是如此无能,只是射了几箭,装了下样子就被人杀退了,这和送上门去让人杀有什么分别?而且从头到尾都没有魏忠贤露面,这根本就是欲盖弥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