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欧转身看着雷哲,在飞船驶入空间传送魔法阵而瞬间黑暗的背景下,轻声道:“自那以后我一直在想,为什么那时的我会这么残忍,把禁锢他人的自由视作理所当然。”
从相遇的那一刻起,雷哲心中一直有的一个疑问,而这个疑问在此时此刻终于得到了解答――为什么身为封地贵族继承人的迪欧,会对雷蒙德和尤金如此友善?
刚开始时他确实一直仇视尤金,但那更多的是因为尤金杀手的身份,除了圣母,没人会对想杀自己的人笑脸以对。可在仇恨消退并且长期相处后,迪欧对尤金虽然算不上亲近,但也能和平相处。登上女武神号后,他更是遵守诺言一直庇护着深渊精灵,从未因为种族的关系而对精灵产生任何不好的念头。
对雷蒙德更是如此。即便是初识时因雷哲的态度而愤怒的时候,迪欧也从未言语伤害过兽人,一直把他当作一个真正的管家一样相处,态度自然而亲和。这种态度是如此的稀有,哪怕仅从卡罗拉那些镇民对雷蒙德的态度,便可以窥见整个帝国是以何种目光看待兽人这个种族的。
从前,雷哲对于奥斯顿为什么会让一个兽人来照顾自己的事有过好奇,但因为不想伤害雷蒙德的感情,他从来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如今看来,他的父亲,封号咏唱者的奥斯顿族长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穿过z1793号空港外的空间传送魔法阵后,女武神号出现在另一个空港上空,紧接着便是连续地穿越魔法阵,直到驶入空白领域。
空间传送魔法阵很稳定,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异常。但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还是给了迪欧很大的精神压力,早早地就回房间睡下了。雷哲和雷蒙德、尤金以及蕾拉留在客厅里,看着飞船外的空间由明转暗,又由暗转明。
直到一切都安稳下来,雷哲终于开口道:“他为什么要派你来照顾我呢,雷蒙德?他应该能想象得到,一个兽人在一颗纯人族星球会遭遇到什么吧?”
雷蒙德沉默了一会,沉声道:“少爷,哪怕天赋再差的人族魔法师也是帝国公民。而一个兽人,即便是氏族族长之子,也是奴隶。”
“听你这么说,似乎对于他善待兽人的好意并不领情?”雷哲追问道。
对于自己一手带大、知根知底的少爷,雷蒙德毫不避讳,直白地回答道:“如果没遇到少爷,我对咏唱者是非常感激和尊重的。可是少爷让我明白了,善待奴隶和平等以待并不一样。咏唱者让我来照顾少爷,是以奴隶主的身份命令奴隶,并未征求过我的意见。少爷却从未将我视为奴仆。”
这就是雇佣关系与奴役关系的不同。虽然表面看起来一样,都有从属关系,但一个给予劳动者付出的劳动等价的酬劳,一个却是剥夺了劳动者的酬劳乃至人生自由。
在雷哲和雷蒙德的相处过程中,尽管雷哲是主,雷蒙德是仆,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雷哲的态度而始终是平等的。这种平等并不是表现在发工资、放假等行为上,而是雷哲尊重雷蒙德的话语权――虽然他不一定会听;会给予兽人选择的权力――虽然有时候也会逼着兽人选他想要兽人选的。
这一点便与奴役关系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听完雷蒙德的话,雷哲不可置否地点点头,但心里却有另一种看法。确实兽人对于咏唱者的看法并没有错,但从迪欧身上,雷哲却看出了这位父亲的深意。
一个将兽人视为奴隶,仅仅是因为善良就善待他们的人,是做不出让亲生儿子佩戴奴隶项圈这种事的。而在周围的人都是奴隶主的环境下,依然能对兽人平等以待的迪欧,也绝不是只佩戴了一次奴隶项圈,就能如此地反省自己,并竖立起正确的三观的――否则他一开始就不会主动要求父亲给兽人戴项圈。
佩戴项圈只是敲了个重锤,而更重要的、平等的观念,是咏唱者在之后的日子里,潜移默化地教导给迪欧的。甚至于连他的兽人管家,说不定也是基于这个理由才如此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