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齐赶紧对又王锦文介绍道:“这是拙荆顾氏。这是我妹妹然姐儿。”
于是,王锦文又对着安然和顾庭芳淡淡地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接着便对安齐道:“既然伯母和弟妹都来了,为兄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叨扰。”
“好,我送锦文兄出去。”
安齐要送,王锦文却道:“子贤不必客气,还是先安置伯母弟妹吧,为兄也不是那等小家子气的人。若有什么困难,记得来找我。”
“那锦文兄慢走。”安齐见王锦文都这样说了,也不坚持,赶紧回转身安置母亲和妹妹。
安然听了王锦文的话,倒是觉得这人是个面冷心善的。只是先前听他在屋里说话时貌似不是这样冷淡的人啊!怎么见了面却是个面瘫?
安齐将母亲扶到厅里坐下喝茶,便召集地问顾庭芳:“到底怎么回事,快说给我听听。”
顾庭芳立即绘声绘色地将他们去祭奠公公,却遇到强盗的事情说了一遍,她着重说了自己有多么害怕多么无助,对安然的勇敢是多么的崇拜。
当听到安然的大胆言论,安齐也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很是后怕了一阵。他不禁走到安然身边蹲下来,握住了她两只青葱般小手,望着她熟悉的含笑的小脸,眼睛里满是赞叹和喜爱,心中有太多感情无法宣泄。他的妹妹,是天底下最聪明、最勇敢、最坚强的姑娘,她就是这样与众不同,每到绝处总有令人惊叹之举。他为她而感到骄傲和自豪,但同时又后怕得很。
“以后出站可一定要带着人。你这次带着娘亲和你嫂子过来,实在是太冒险了,没个男人护送怎么行?”
安然反握住哥哥的手,同样以后怕的语气道:“我也好害怕。以后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哪儿都不去才好。”
安齐点点头,应承道:“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而后,安齐才起身安排娘亲妹妹的住处,至于表妹,他也有些为难是将她安排在娘亲那里还是安排在自己那边。
安排在建新那里吧,担心她心里有想法,直接安排在自己房里吧,又有些不好意思。因此,他只能含糊地让下人去收拾行李。
顾庭芳现在却没有想到跟谁一起住的问题,只是担忧道:“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了,我们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全都被强盗抢走了。”
虽然不当家,但顾庭芳也知道家里并不富裕,如今行李被抢,丈夫又还在国子监读书,这家计可怎么办?京城里什么东西都贵,让她如何不着急?
安齐忙过去安慰她道:“不要紧,只要人没事就好。那些财物不过是身外之物,没了咱们再买就是。京城的东西和比合江县的好多了,保准儿你们会喜欢。”
顾庭芳哭丧着脸道:“可是,我们的钱都在行李里面一起被抢走了,哪里还有钱买东西?”
安齐这才明白顾庭芳在担心什么,不由轻笑道:“这有什么?钱没有了,再挣就是了。你看然姐儿一点都不慌,只要人没事,要多少钱她都能帮你弄来。”
“呃?然姐儿?”顾庭芳一直知道家里是安然当家,也听说过家里一直靠安然和玉兰刺绣维持生计的,可靠卖绣品的钱能买得起合江县的宅子和下人吗?然姐儿到底是怎么赚钱的?
顾宛娘也带着几分担忧看着安然道:“然姐儿,你有把握吗?现在泰夫子又不在……”
安然不以为意地笑笑,说:“娘您就别担心了,明天我出去转转,问问看就知道了。您现在就可以想想我们还需要买些什么,免得出去买东西的时候落下了。”
顾宛娘和顾庭芳见安然如此自信的样子,心里才不觉得安定了些。倒是安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安然道:“还是哥哥没用,都成家了还要靠妹妹挣家用。”
安然白了他一眼道:“知道我是你妹妹还说这些做什么?”现在到了京城,银子对安然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只是得想个法子,还得保密才好。
幸好从家里带了下人来,收拾屋子,烧水做饭什么的自有人做,等安然她们洗了头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晚饭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安然想不到自己给了哥哥那么多银子,他到了京城居然一个下人都没买,还是只有泰桑一个小厮。不过看着这个小宅子,人多了还真的住不下。
这个院子只有两进,好在第二进的正房有两明两暗四间房,娘亲带着绿枝住两间,留下一间住厅房,还有一间给安然做书房。东西厢房都是三明一暗一模一样的格局,安然和哥哥带着自己的人一个住西厢,一个住东厢正好。
顾庭芳被顾宛娘理所当然地安排到了安齐房里,倒是让两个尚未圆房的人红了脸。
安然悄悄跟娘亲建议,要不要将哥哥房里的帐子棉被都换过,全都换成大红色的,再给他们点一对红烛。
顾宛娘却摇头,说:“不用了,你哥哥脸皮子簿,让他们顺其自然就好。洞房花烛只有一次,过第二次总是不吉利。”
安然点点头,便不再多言。明天要去长安的书画斋里打探行情,她得好好想想才行。
九月的雁门关,已经是风雪交加。钱锐站在城门上,遥望着南方,想着刚刚收到的家信,一手轻轻捂在胸口,不觉双眼已经发红。
眺望了一阵,他又从胸口摸出一个丝绸包裹起来的小包袱,小心地摊开来,里面却放着一张折叠起来的油纸,轻轻展开,上面赫然是一个小女孩儿的小像。油纸上,女孩儿有着一双大大的灵动的眼睛,唇角轻扬,带着几分笑意,梳着个包包头,怎么看怎么可爱。
看着小像,想起多年前相处的一幕幕,一个七尺男儿,意忍不住热泪盈眶。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孩儿,却被人那样糟践,拜堂当日被休……她该有多伤心多无助啊!
收到信的那一刻,他真恨不得能背生双翼,让他能飞到她身边,安慰她,保持她……
可惜,他是边关守将,无令不得离开。
那姓贺的真该死!他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那贺明朗看着一身正气,其实一肚子阴谋。当初他就不该去找那姓贺的,他应该直接找赵二叔的。赵二叔也肯定是被他骗了,不然怎么会将女儿许给贺家那样的人家?还跟贺明朗那个小人结拜?
妹妹信上说,赵二叔尚在时,两家往来倒是热络。赵二叔出事之后,贺家就销声匿迹了,几年之后再现身,就是想退亲。退亲不成,就污人命硬克夫,拜堂当日休弃出门,真真是好一个假仁假义的贺家!总有一天,他要将其打落尘埃,为然姐儿出气!
“将军,您看是什么呢?”副将郑铁牛远远地见自家将军神色不太对,便悄悄走了过来。他扫了钱锐手中小像一眼,见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又看将军双眼发红,不由安慰道:“将军是想孩子了吧?听说令爱今年五岁了?长得还真是可爱……”
“这不是我女儿!”钱锐愤怒郁闷得不行。为什么他就不能喜欢一个五岁的孩子?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当她是女儿?他想等她长大,不行么?她现在已经长大了……
郑铁牛摸摸鼻子,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钱锐再看了看手中的小像,缓缓折叠好,依旧用那块丝绸包裹好,放在胸口。当年收到她这幅小像,他就先用油浸染了,防止折叠抚摸时弄花了图,而后又刷了一层清漆防腐防虫蛀,这才能保管到现在依旧如新。
放好这心肚宝贝,钱锐侧头见郑铁牛低着头,一副不知道错在哪儿的样子,不由长长地叹息一声,拍着他的肩膀道:“那不是我女儿,是我最心爱的姑娘。”
“是吗?将军您跟小的讲讲。那姑娘那样小,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军中寂寞,听听别人的故事也能打发时间。
钱锐想了想,才轻轻叹道:“我们两家原本相交莫逆,只可惜当年我爹去提亲的时候晚了一步,她父亲给她订了自己的义兄之子。没想到几年后她父亲去世,家道中落,她那未婚夫家就嫌弃她,退婚不成,居然污她命硬克夫,拜堂当日将她休出门……”
郑铁牛总算明白将军刚才的失态了。他想了想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将军原本与这姑娘无缘,可如今她被人休弃,只要您不嫌弃她,这不正是你们再续良缘的机会?”
钱锐沉吟了一阵儿才摇头叹息道:“我已经娶妻,如何还能与她再续良缘?”
军中大多知道钱将军与夫人感情不好,因为多年来都不曾回家探亲。郑铁牛挠挠头道:“只要您对她好不就行了么?不能娶为妻,还可以纳为妾啊!您要是怕将军夫人为难她,不如将她带到边关来好了。”
钱锐黯然地摇摇头道:“不行,她怎么能做妾呢?她连自己父亲都不让有侍妾通房,又如何能容忍丈夫有别的女人?”
就算是明媒正娶,他年长她那么多,都唯恐委屈了她,更不要说让她做妾了。就算她自己愿意,他都不能这样委屈她。当年明镜大师说她在姻缘上坎坷,说的就是这个吧?又说他有封侯之相,以后就能庇佑她,是不是说明她迟早有一天会来到他身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