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明军光复了滇省,并且进取四川,攻掠广西,但在外人眼中,以一隅敌全国的被动依然没有改变。想当年,南明军力强大的时候,占有西南数省,与清廷相持数年,还能攻湖南,攻广东,最后还不是土崩瓦解。
所以,尽管处境不利,与明军交战的吴三桂、孙延龄、马雄等人最多也只是觉得明清战争的结果变得微妙,变得不那么确定,而不会肯定地判定哪一方是最后的胜利者。
在这种情况下,清廷分封藩王的敝端便显现出来了。藩地要靠什么保障?自然是军队,是实力。不被万不得已,谁会把安身立命的资本都赔进去。况且形势不明,多留些时间观察,多留些余地周旋,便不失为一个灵活的办法。
孙延龄与马雄分驻于思明州,成犄角之势,这倒方便了孙延龄率军独自跑路。但他知道部下都统王永年、副都统孟一茂、参领胡同春、李一第等人曾上疏参劾过他,与他并不是一条心。所以,他伪称广西巡抚发来急信,要他率兵星夜赶往庆远府抵挡明军,以免这些人不听号令。
广西提督马雄也得到了明军出田州攻入桂北的消息,但他是老军伍,分析双方对阵的形势比孙延龄细致,更不比孙延龄滑头自私。还没等他要与孙延龄商议行止,便知晓了孙延龄已经拔军北走的事情。孙延龄走得如此迅速,如此不顾后果,立时让马雄既愤怒又无奈。
这便如同两个人在合力顶着一块要滚落下来的大石,本来还算轻松。但一个人突然松手跑掉,剩下的那个人独力支撑。想收手却困难得很,弄不好便要被石头压死。
“混蛋,王八蛋……”马雄再三派出信使希望能追回孙延龄,但返回的信使却带给他一次一次的失望和打击。
“提督大人——”幕僚见马雄被气得团团乱转,骂不绝口。却没有什么应对的策略,忍不住提醒道:“应速派人去柳州报信儿,莫让孙延龄这厮趁机占我根基啊!”
马雄愣怔了一下,庆远府,柳州,桂林。他立时出了冷汗,孙延龄用心险恶,这是借机要公报私仇,削弱自己,好独占广西啊!
“蠢货。”马雄恨声骂道:“明军大举压境,孙延龄还搞这个手段。若是不能抵挡明军。谁能得了好?”
“纵是暂时不利,不过是丢些地方,可明军想全占广西也不大可能。”幕僚分析道:“孙延龄便是看到了这一点,其移军庆远府,退可得柳州,再退亦有桂林可恃。广西失利,朝廷必令广东尚藩前来增援。如何便可无忧。”
马雄坐了下来,飞快地写了封书信,唤来几个亲兵,让他们速去柳州,要自己留守柳州的亲信多加小心,别被孙延龄阴谋得逞。
“尚藩能前来援助,自然是好。”马雄处理完毕,有了时间与幕僚探讨,“但明军亦会增兵,海上对广东亦有威胁。恐怕未必便稳操胜券。若是吴三桂率军由黔省反攻,倒是可牵制滇省明军。”
“若广西胜利有望,则吴三桂会相机进兵;若是相持不下,或战事不利,吴三桂定然会按兵不动。”幕僚的脸上充满了鄙夷。“亏了朝廷看重,既封亲王,又予藩地,竟是如此不堪。与明军打来打去,吴三桂的胆子却是越来越小,对朝廷越来越不忠了。”
马雄沉吟了一下,有些同情地说道:“连吃败仗,吴三桂是担心赔了老本,朝廷会收回藩地。”
幕僚皱起眉头沉思了一会儿,手中附庸风雅的折扇一合,击在左手掌上,说道:“孙延龄亦是想借明军之手削弱将军,手中若无兵无将,将军纵有提督之衔,日后也要仰其鼻息。而我军此番调动,必逃不过明军刺探,这如何作战,将军可要心中有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