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1 / 2)

再者像雍亲王府这样的门第,他若是靠得太近了,便会被认为是攀附,若是躲得太远,又会被认为是疏离。唯有不远不近,有差事便老老实实办事,无事便不用热脸去贴,或许能维持一个比较自然的状态。

想了想,石咏便说:“照年侧福晋送来的,准备一份差不多价值的回去,不要太出挑的,不要送入口的东西,不要送贴身穿用的衣物,平平常常的就最好。”

如英当即明白:“那就是阿堵物呗!”她也不问为什么,反正相信石咏自己有成算。

石咏忍不住笑,自家媳妇儿反应太快了。

近来如英偶有害喜的症候,但情况不严重,只是不能闻一些荤腥味道,晨起也会恶心作呕,但除此之外,她也算是能吃能睡,精神很好了。虽然石大娘那里不让她再管家理事了,她偶尔看看账,命人准备准备往来礼仪,都是能做得到的。当下如英便命人准备了铸有各种吉祥纹样的金银锞子若干,装在一只精巧的漆盒里,给雍亲王府送了过去。

如英将还礼送给年侧福晋之后,雍王府嫡福晋那拉氏不久也表示了一下,似乎对石家没有刻意巴结年氏感到挺满意。

这边如英的情况尚好,石喻的府试之期又转眼即至。顺天府的府试由顺天府府丞主持,乃是顺天府辖下各县长案所取中的考生一起,聚在一起,再考一次,再次取中的便能继续参加院试。

府试比县试略好些,只有三场,且考试内容与前三场类同,按说石喻此前对县试有充分的准备,县试成绩也不错,到了府试,石喻应当很轻松才是。然而石咏没忘了提醒石喻,“战略上藐视”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句叫做“战术上重视”。

石咏建议弟弟依旧按照自己日常习惯,早起背书、练字、刷题,保持一贯的考前状态,并且争取将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府试通过之后。

石喻将石咏的建议推介给了自己的同窗,准备大家一起相互监督。可还是有一名叫做元诚的同窗,因为通过了院试,家里人太过欢喜,为他连续摆了几日的席面,大宴宾客。这名同窗却因为饮食不慎,得了泻痢之疾,缠绵数日不愈,到了府试之前才将将恢复,那状态自是大受影响。

石喻这边,倒是一切如常。因为如英有孕,石家人的分工又发生变化,石大娘重新又管起家务,并且照顾如英,王氏则负责照顾石喻的饮食起居,而石咏则照例负责一切对外的事务,包括陪石喻前往府试报名,陪伴石喻进考场等等。

府试第一场之前,石咏陪着石喻早早就到了考场,可是石喻却并不马上进场,而是站在号舍跟前,等候他的同窗们。所幸如今天气已经和暖,棉的皮的早都可以收了,大清早便在号舍跟前等一阵,原也没什么关系。

一时椿树胡同的几名同窗,姜鸿祯他们都到了,石喻等几个却还在等着,没有马上进场。直到号舍跟前的文吏已经开始催了,石喻他们还是在翘首等候。

石咏心想:这是在等元诚?

果然,少时元诚坐着驴车匆匆赶到,一下车,见到所有的同窗们都正聚在号舍跟前,还未进场,正在等他。元诚一阵心暖,被同窗们招呼着,赶紧列队。众人一一经过搜子搜捡,证实确实无挟带,便都往号舍里去了。

石咏在外也算是舒了一口气,心想二弟他们这拨同窗也算是有义气,绝没有放弃任何一人。他由衷地希望,这位叫做元诚的少年,也不能不负石喻他们这些同窗的义气,再次一起闯关成功。

果然,第一场府试发案之后,石喻他们依旧全中,元诚险而又险地吊着车尾,但是不管怎么样,人家也过了。随着时间推移,元诚身体好转,往后的成绩,应当越来越好才是。

谁知第二场府试的结果出来,石喻他们八中七,元诚的座号终于没能出现在发案的座号表之内。他毕竟状态不佳,在顺天府这样激烈的竞争之中,落下马来。

第二场府试公布结果发案这日,石喻他们全去学塾里安慰元诚。

元诚一早知道了没中的消息,的确曾经消沉过一阵,但是此时他已经自我开解过来,知道同窗们还有关键的最后一场,自己不应轻易影响同窗们的心情。

于是元诚在好友们面前表现得既看得开,又放得下:“没事儿,我没事儿!县试府试每年一次,明年这个时候,我可就追上你们了。”

“是呀,元诚兄,你这都已经将将走到最后一场了。明年你一准稳过的。”

石喻与姜鸿祯他们虽然都为元诚可惜不已,但是看他坦然接受了这份失利,且信心未失,许诺明年再战,便纷纷过去,拍拍元诚的肩膀,安慰同窗,并且祝他明年好运。

石咏听说此事,也少不了为这位元诚可惜,同时他也终于了解:科考之事,一鼓作气看起来蛮重要的。只可惜他自己只有在后世参加高考的经验,高考与科考显然不同,因此他有时也不知该怎么去帮助石喻。

不多时府试末场考过,名次出来,石喻的名次降了一些,降到了二十名开外。不过这也属寻常,顺天府辖下各县都有出类拔萃的学子,一起参加府试,竞争更加激烈。石喻小小年纪,名次没有降得更多,这说明他一直保持着县试时的水准,并没有松懈。

得到石喻府试得过,顺利成为一名小小的“童生”,石家上下一起都松了一口气。石大娘果然为王氏做主,写了一封“家书”,托人往四川那边送过去,将这好消息送与石宏武知道。

然而石喻在参加过县试府试之后,却一直显得空落落的,似乎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石咏大概能体会弟弟的这种感受,刚刚顺利达成一个目标,一旦越过了这个坎儿,反而茫然,有些失去了方向。他即便相劝,亦无法劝起。

岂知,隔了一日,石家来了一位稀客。

“姜夫子,您怎么有空过来?”石咏对这一位上门没有丝毫的准备,赶紧将人往里迎。

“不必,茂行啊,你家可有……适合说话的地方?”姜夫子四下里看看。他此刻立在东院门口。东院外间是石家停放马车的地方,对面是石柱父子的住所,里进则是石咏夫妇的小院。

姜夫子特地从东院进来,想来是有些话想要单独对石咏说,不方便让石喻听见。

此刻如英正在上房休息,石咏想了想,将夫子迎至东厢,并招呼望雨送了茶水点心过来,请夫子在东厢内坐下。

姜夫子看了看东厢内的摆设,便知这一定是石咏自己的书斋,便拈着须轻轻点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开门见山地说:“茂行,此次我上门,是专为石喻的事而来。”

“茂行可知,石喻很想在今年秋天参加院试,除了盼着取得秀才功名之外,他还盼着能获得明年乡试的资格。”

石咏心头一震,他知道弟弟对科考十分热切,可是真没想到石喻竟会热切如此。这个二弟,如今尚未满十三岁,竟然已经在想着明年的乡试。

“以夫子看,我家二弟的实力,是否足以在乡试中尝试一回?”石咏问。

姜夫子似乎没料到石咏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拈着须,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道:“令弟天资聪颖,尤其近两年来的进境,是我所教过的学生之中,绝无仅有的。再加上他还有将近一年半的时光准备,以我看人的眼光,我以为,石喻,可以一试。”

石咏听着不免觉得有点儿心酸,姜夫子口中提到的“近两年”,便正是二叔石宏武认归本家的时间。这个二弟,当真是给自己身上背负了多少压力啊!

“既是如此,我便会全力支持石喻,绝无二话。”石咏说得斩钉截铁,兄弟两个有约定在先,此刻弟弟想做什么,他便会全力去做。

这下子轮到姜夫子尴尬了:“可是,按照如今科举取士的制度,令弟今年却无法参加院试的考核。”

“为什么?”石咏完全不明白了。

“这个……”姜夫子也扶额,面对石咏这么个十足十的外行,只得慢慢解释给他听。

原来本时空的院试,三年两次,辰、戌、丑、未年的称为岁试;寅、申、巳、亥年,称为科试。通过岁试,童生便相当于“取中”,可以到官办的府、州、县学读书。经过一段时间的读书,再参加一次科试,如果科试得中,便获得参加下一级考试,也就是乡试的资格。

而今年是,己亥年,是科试之年,下一个岁试之年,在两年以后。

石咏一下子踌躇起来,皱着眉头思索半晌,随即抬头问姜夫子:“真的没有办法跳一级,直接去考科试吗?”

姜夫子被石咏的问话噎得哑口无言。他身为读书人,看惯了一年又一年的科考,看着大家都循规蹈矩地一层一层往上考,可能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吧。这位夫子憋了半天,最后想出来一句:“可能……可能可以考虑捐个监生?”

监生是国子监的学生,如今这个身份也是可以“捐”的。这童生试看似简单,也不是人人能顺利通过,更有些官宦人家的子弟娇弱的,吃不了在号舍里头答卷的苦,家里便给捐个监生,直接去乡试。贾琏最早就是先捐了监生,随后才办了捐官的。

当然,捐监生的人也并非全都不擅长考试。据说本朝就有这种例子,考童生试考不过,直接捐个监生,结果到了乡试,一举便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