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绿菊一想到丰神俊朗的国公爷,心里涌起一股热流。自己要是能被他看上,就能如李姨娘那样,不但执掌中馈威风八面,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国公爷厌恶明令仪,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怎么会踏进这个偏僻的小院。
自己在这里伺候她,怕是一辈子都近不了国公爷的身。想到这里,绿菊的眼神更为怨毒。
她冷笑道:“国公爷在西北打退了鞑子,就要班师回朝,圣人亲自差了人来传话,说是待国公爷进京城,圣人还要出宫亲迎呢。
圣人还重赏了国公府,可热闹可威风了,哎哟,可惜夫人没福气,被老夫人罚了禁足不许出院子,这天大的荣耀都没夫人的份。”
定国公曾退之要回京了?明令仪惊得手一颤,碗里的汤汁倒了些在炭火里,呲啦一声青烟滚滚,刺得她双眼酸涩,眼泪不受控制流了出来。
“夫人,快快放下让小的来。”秦嬷嬷忙放下碗,拿出帕子递给她,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没事。”明令仪接过帕子按了按眼角,安慰着她道:“烟太大了些,嬷嬷,你去把窗户开一条小缝,散散屋里的气味。”
绿菊也被呛得慌,她捂住口鼻气得一跺脚,嘴里含糊地道:“本来就如雪洞般的屋子,再开窗岂不是跟外面一样冷,哪个姨娘的院子里不是热乎乎的……”
秦嬷嬷懒得理会她前去开窗,明令仪亦当做没有听到。夹了那几块肥肉放到瓦罐里,待到里面呲啦啦响起来,她又细心地翻了个面,让油爆出来,再放了青菜豆腐进去一同煮。
香气渐渐在屋子里散开,绿菊本就嘴馋,此时更是垂涎三尺,她干脆拿了碗筷,毫不客气伸过去夹了一大筷子放到碗里,闷头吃了起来。
明令仪的神色渐渐淡了下来,眼中寒光杀意闪动。
这点冷饭菜,却是她与秦嬷嬷两人的午饭。早饭只有硬梆梆的馒头加小半碗能当镜子照的清粥,晚饭估摸着也与午饭相差无几。
如今她大病初愈,身体还很弱,再饿着肚子病倒的话,以她现在的处境,大致就只有再死一次了。
秦嬷嬷开了窗回来,见到瓦罐里只剩下了一点汤汁,她再也忍不住骂了起来:“贱婢,你区区一奴婢,居然敢抢主子的饭食。”
绿菊也不怕烫,狼吞虎咽吃完碗里的肉菜,一抹嘴冷冷地道:“主子,真是笑话,府里谁拿正眼瞧过这个院子,连姨娘面前稍微得脸的丫鬟都不如,还有脸摆主子的谱!”
秦嬷嬷嘴拙,急得满脸通红,颤抖着手指点着绿菊却说不出话来,她轻蔑地斜了一眼,拧身走了出去。
“夫人。”秦嬷嬷哀哀唤了一声,觉得自己一点用都没有,想起明令仪所受的苦,顿时老泪纵横。
秦嬷嬷是明令仪的奶嬷嬷,她原本的陪嫁丫鬟,被打发出去嫁人的嫁人,发卖的发卖,如今只余下了她留在身边伺候。院子里除了几个粗使下人,只有李姨娘指来的绿菊算是贴身丫鬟。
“我不饿,你把这碗饭吃了吧。”明令仪叹了口气,秦嬷嬷忠心是忠心,可人太老实巴交。
不过也正是如此,她才能留下来。稍微聪明厉害的,都被李姨娘打发了。
“夫人,你身子骨不好,不吃饭怎么行?”秦嬷嬷忙推迟,擦拭掉眼泪环顾四周,说道:“拿热水泡泡吧,就着酱菜对付一下,待晚上......”
她说不下去了,晚饭又能好到哪里去。府里的下人捧高踩低,清居院的月例,一应的四季衣衫面料,经过层层克扣,拿到手里的所剩无几。
明令仪不想吃绿菊剩下的口水,更不想再饿着肚子,必须先解决眼前的难题解决掉,思索片刻后打定了主意,说道:“嬷嬷,匣子里还有根银钗,你绞了拿给偏门看门的黄婆子,让她出去给我们买些炭回来。”
秦嬷嬷愣了下,明令仪的嫁妆早就没了,那根银钗是她阿娘留给她最后的物件,如今也要保不住了么?
“去吧,这些都是死物。”明令仪知晓秦嬷嬷不忍,她顿了下说道:“唉,这天冻死人,我的腿......”说着皱起眉头,抬手垂了垂腿。
“我来。”秦嬷嬷眼眶通红,抬手轻轻替她捶着腿,她经常被李老夫人罚跪,年纪轻轻就落下了病根。
明令仪任由她捶着腿,随意闲聊道:“这腿啊,吃药也不见好,贵的如今也吃不起,就是不知有没有什么便宜的方子。”
秦嬷嬷眼睛一亮,站起来激动地说道:“黄婆子前儿个还在跟我聊,说了好些民间偏方,我去问问她可有什么好的方子。”
明令仪满意地点点头,秦嬷嬷急急出去找黄婆子,不一会就跑了回来,脸上带着些喜意,说道:“夫人,黄婆子说,她曾听过草乌炖肉可治疗痹症,这草乌也不贵,买块大肉搁一起炖,也花不了几个大钱。”
“那真当好。”明令仪脸上也露出丝笑意,见门帘被掀开,绿菊不知从哪里去逛了一圈又回了屋,她顿了下说道:“让绿菊去买吧。”
“让我去买什么?”绿菊耳朵灵,听到指派差使先是不满地嘟起了嘴,待听到拿银子去跑腿,心里又一喜,总算能落到些好处了。
秦嬷嬷犹疑不决,可想到明令仪身边离不得人,也只有绿菊一人可以使唤,只得作罢,进卧室去绞银钗。
“你拿去买些草乌与肉回来,记得在药铺里问下大夫,草乌炖肉可否能治痹症。”
秦嬷嬷拿了银子出来,明令仪让她递给绿菊,微微笑了笑道:“多买一些,反正天气冷,放着也不会坏,免得你一趟趟跑受罪。”
绿菊听说有得吃,心里的不满抛到了九霄云外,当即抓了银子跑了,不多时就跑了回来,手上提着药包与一大块肥瘦相间的肉。
“大夫说了,草乌炖肉能驱寒,又大补。只是须得小心些,不能多吃。”
绿菊自发将剩下的银子瞒了下来,见明令仪也没过问,心里更为得意,真是蠢货,怪不得手里的嫁妆护不住,谁都能骗了去。
“嬷嬷,去厨房里把肉切成块,再要些盐与姜来。”明令仪吩咐道。
秦嬷嬷拿肉去了厨房,国公府里没人看得上这样的肉,她拿去后还被奚落嘲笑了一阵,不过总算一点不少拿了回来,顺便带回了一点点盐与几片姜。
肉在瓦罐里煎得香香的,放了姜片加了些盐,明令仪不经意看了绿菊一眼,她正大剌剌半躺在软塌上歇息。
明令仪神色淡淡,毫不犹豫将药包里的草乌放了一大半到瓦罐里。
“绿菊,你看着一些火,我该去礼佛了。”明令仪守着瓦罐煮了会,闻到肉与药的味道都飘散了出来,随意吩咐了一声,由秦嬷嬷伴着她一起进了小佛堂。
待到她们出来,绿菊早不见了踪影,屋子里只剩下了些许的药香味,小炉早就熄了火,一瓦罐炖肉只剩了些肉渣。
秦嬷嬷气得手都发抖,明令仪却微笑起来,安慰她道:“阿弥陀佛,罢了罢了,不过几块肉而已,再拿些银子,去厨房要些热汤饭来吧。”
次日清晨时分,惊恐的尖叫声撕破了小院的宁静:“死...死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