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2 / 2)

一时间,队员们全在诅咒怒骂大洼队的队员,骂完眼泪流的更凶了,连队里最坚强的汉子都捂住脸,闷闷的悲咽声从指缝里传出。

听到哭声从屋里走出来的鹿崽,举着自己的嫩黄小手帕,一脸的为难, 伯伯婶婶们都在哭,该给谁擦泪呀?

小脑袋转动了半响,最终拿着手帕去给站的最近的三奶奶擦泪。

三奶奶泪眼婆娑的望了眼贴心的她,一把搂住她,哭声更甚。

虽老天不作美,但他们有海峰,海峰领着他们和老天争。

雪少麦冷,他们撒灰熏烟防冻。

缺水,他们造水车浇地。

麦苗被冻死,他们发麦苗补苗。

一条条措施下来,他们从老天爷里手里保下了收成,眼看着麦子到了抽穗扬花期,他们要丰收了,这又出了蝗灾!还是人为引起的蝗灾,蝗虫过境,寸草不留,这是不是说明人不能胜天?老天爷要不想让你活,你咋反抗都没用?

一半人想到这万念俱灰,另一半人猛吸溜了下鼻涕,双眼通红的怒吼:“他吗的!大洼队不给咱们活路,咱们也不能让他们活!兄弟们回家抄家伙,咱们队口集合,弄死他们那群王八犊子去!”

“弄死他们!”怒不可遏的队员们大吼的同时脚步匆匆的往外奔走。

林海峰出声留人,“都站住!现在不是打架也不是哭的时候,而是都该想法子消灭蝗虫,争取在蝗虫飞到我们地里前,把他们一网打尽。”

众人哭声、脚步声一顿,死气沉沉的眼里冒出希望,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想办法。

林海峰本就被消息冲击的脑子一团乱麻,这会再身顶着大家殷切的目光,更觉压力倍增,深吸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来,沉声说:“都别看着我,你们也都想想法子,人多力量大,咱们总能想出好法子来。”

队员们极听他的话,纷纷转动着眼珠子、抬头望地的陷入深思想法子。

少倾,一脸“我们笨,想不出法子”的愁苦模样,继续眼巴巴的望着他。

林海峰解开领口的扣子让呼吸顺畅点,提议:“抓!咱们去他们地里抓蝗虫!”

队员们连连摆手否决,“难抓的狠!我们试过了!一抓他们就扑棱着翅膀往旁处飞!我们追它们的时候还得顾虑别踩着麦子,这样一来,忙费半天也抓不到多少!”

“那蝗虫啃麦子的速度多快啊,照我们抓的这个速度,没等我们先把它们抓完,它们先把咱们麦子啃完,拍拍屁股飞走了!”答话之人想到麦子被啃的景象,带着哭腔答。

林海峰再提议:“蝗虫是昆虫,想来也怕火,可以用火烧。”

三爷爷大力摇着他的胳膊连连摇头,“不成不成!现在天热又有风,一个不小心风就把火吹到地里了。”

“是啊是啊,不能用火,别到时候蝗虫没抓完,咱们的麦子先烧死完了。”其他队员也不赞成。

三爷爷再次晃着他的胳膊,“海峰啊,这个真不成,你再想想别的法子。”

他和队员们再次眼巴巴的望向林海峰,等见神色凝重的他半响没提出第三条法子,所有人心底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忍不住再次哭出声。

听着哭声,林海峰烦躁的又扯开颗领扣,强压下心底腾腾往外冒的火气。

都什么时候了还哭,哭就能解决问题了?有哭的时间不不如多动动脑子想法子。

但他也知道,大字不识的大家就算有心想法子,也想不出,因为他们的知识不够,知识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比如浇地,大家都知道挑水累,挑水难,却没有一人想过,能不能造个类似水车的物件运水,他们唯一能想到的最省力的法子就是用板车拉水桶。

思及此,他闭眼长而重的呼吸几息,再睁眼时,面上的担忧凝重通通消失不见,转为能安抚人心的笑容,笑着沉声说:“我现在去向农业局求药,蝗虫也是虫,既然是虫想必农业局一定有除虫的药,所以你们也别哭了,留着力气等药拿回来后,撒药灭虫。”

众人愣了一下,随即精神一震,眼睛大亮,“对啊,还有农业局呢!”

“对对,农业局一定有法子!”

“海峰你快去!”

林海峰也不再和队员们寒暄,从三奶奶怀里抱回女儿,放到自行车前杠上绑着的小椅子上,和大家说了句“走了”,便骑上车朝城里行去。

鹿崽余光扫过路两旁,随着极速前行的自行车而倒退的树影,后仰着小脑袋问:“二蛋爸爸,大家为什么这么害怕蝗虫啊?”

她从大家的哭声中,判断出蝗虫是很可怕很可怕的东西,但是为什么可怕她却不知道。

林海峰只有当着女儿,才会暴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

他忧心忡忡的用女儿能听懂的话解释:“大家之所以怕,是因为蝗虫是害虫,且群聚性和生娃能力极强,单只蝗虫并不可怕,可要是条件成熟,他们便会大量生娃然后凑作一堆,形成蝗灾,蝗灾所过之处,所有的庄稼都会被他们啃食的一干二净,啃完它们又会飞到下一处有农作物的地方。”

鹿崽听懂了,抓着车把的手怕怕的缩回,改为揪着自己的小衣裳,踢弹着小脚脚催促,“那二蛋爸爸我们快点去找药药!”

一定要快点带回药药回去杀蝗虫!不能让它们啃食大家的庄稼!不然大家就要饿肚肚了。

林海峰轻轻“恩”了一声,大长腿把车蹬踩出残影,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农业局。

农业局内此时只有先前去林家检测麦苗的卫老在。

卫老一听说有蝗灾,吓得整个人从椅子上摔了下来,面上看到林海峰时的惊喜也化作了浓浓的恐惧。

他顾不得被摔的发麻的盆骨,一把攥住林海峰的手,不可置信的吼问:“怎么可能会有蝗灾?今天只是小旱,大家都浇了水,怎么会引起蝗灾?”

林海峰叹了口气,三言两语将大洼队敷衍了事的浇水法告知他。

听得怒发冲冠的卫老,抬腿把椅子踹飞,红着眼睛喘着粗气大骂出口。

林海峰没时间听他骂人,出声打断他,“卫老,我是来求药的,必须要用药把蝗虫扼杀在大洼队的摇篮里,不能让它们真的形成灾,到处肆虐庄稼。”

“不能用药!现在能灭杀蝗虫的只有高毒的有机磷类农药,这类农药对土地危害极大,若用了,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卫老脸色难看的好像吃人一般。

林海峰脸色更加难看,“不能用药那该怎么灭杀蝗虫?”

“三个字——人工抓,”卫老面色灰败的耷拉着肩膀,声音里满是无能为力的挫败感,“目前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咱们这里这么多年来都没发生过蝗灾,故而大家从来没研究过方法,不过我会立即像禹书记打报告,让他调集大批人员去你们队抓蝗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