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粉桃想自己怎么对得起叶蕊轩,她也不敢面对醒来的叶蕊轩。
她万念俱灰,心里有愧,慢慢走出了寓所,晃荡着来到江边。
看着平静的江面,她才意识到,这就是自己的归宿吧。
小粉桃爬上栏杆,纵身一跃,投了黄浦江。
她跳下去的一刻,大概是有眷恋的吧,只不过那样眷恋的温暖太单薄了,单薄到不足以支撑她活下去。
她这辈子的幸福太少了,年幼父母染病一起离世,之后又跟着哥哥来上海混饭吃。
哥哥混饭吃的时候,兄妹俩就经常挨饿。
她后来为了吃饱饭,进了棠春班学唱戏,可是在戏班子太辛苦了,自己又是个没天赋的。
在戏班里的师兄妹,说实话大家都很苦,这种苦吃多了,人人都以为自己熬一熬就会有出路的,可是她看了一场戏,叶蕊轩的一场戏。
她才知道这样的差距,是怎么努力都赶不上的,做台柱子,简直痴人说梦,所以才早早地为自己另谋出路。
以前也没有人心疼她,后来有人心疼她,结果来了个假情假意的金学临,还有那个贪恋她美色的色老头。
她回想起自己的这一生都太荒谬了,一直在出卖美色和□□,来换取自己的想要的东西。可那些东西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被自己哥哥糟践光了。
她大约以为自己不值得被爱,好不容易有了真心待自己的朋友,她却害得叶蕊轩糟了这么大的祸事。
她和水灯一样,完全不敢面对醒来的叶蕊轩。
嗓子对于伶人来说是什么?是存在的理由。
她拿什么去道歉?只有替叶蕊轩报了仇,自己再去赴死,才是道歉的最好方式。
当她沉入冰冷的江水中,水灌进她的鼻腔和肺里。
她的人生如同走马灯似的掠过。
忽然间曾经有一部分很重要很隐晦的记忆,她记起来了。
她第一天进棠春班的时候,那时候她还没取艺名。
叶蕊轩和善的同她讲:“小陶妹妹,我叫叶蕊轩,你喊我叶姐姐就行了,以后有不懂得可以来问我。”
叶蕊轩回园子的时候,经常给戏班的师兄妹带好吃的,连自己都每次有份。
那时相处还并没有针锋相对,大家都是和和气气。
大约是她被色老头看上的那一年,她开始走了歪路,叶蕊轩对她的眼神才有了些改变,再后来,直至她带龚九凤回了园子。
那天叶蕊轩给棠春班的师兄妹,每人都发了一件漂亮的冬袄,是昂贵的料子做的,棉花塞得厚厚实实的。
棠春班的人都有,唯独自己没有,她气得不行。
她难受至极,回到房间问龚九凤,为什么就是自己没有,她知道叶蕊轩看不起自己陪那个老头,才这样特殊对自己。
那时候龚九凤低着头沉默不语。
第二天在院子里练功,她故意找叶蕊轩茬,讽刺叶蕊轩喜欢当冤大头,故意收拢人心。
叶蕊轩气得说了句:“你这种下贱货色,就不配用好东西。就使劲糟践别人心意好了。”说完这句,叶蕊轩就极为愤怒地转身走了。
这就是她们结仇的起因。
可是如今想想那件昂贵又漂亮的冬袄,自己真的不曾拥有吗?
身处寒冷的江水中,小粉桃渐渐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