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的事情,那日之后康熙再没提起过。绣瑜只当万岁爷日理万机,说了就忘了。她继续着吃吃睡睡看看书的米虫生活。
竹月拿个托盘捧了一刀澄阳纸回来:“小主,奴才去内务府领了纸来。”
绣瑜正秉气凝神立在花梨雕海棠大案前,提笔在纸上落下第一个字。“嘘!”春喜赶紧过去提醒竹月:“小点声,搁书柜底下的抽屉里。咦?怎么才这么点纸,不是叫你领三刀吗?”
不等竹月回答,就听那边绣瑜失望地长叹一声,搁下了笔。认字她有现代的基础,学起来倒快。可这写毛笔字,纯靠自学,真的太难了。绣瑜顺手端了旁边的甜白瓷盖碗:“你们俩嘀咕什么呢?”
“回小主,内务府的人说近来后宫的小主们写字的多了,十月里太后的圣寿又调用了一千刀澄阳纸印佛经祈福。所以现在只好紧着点用。”
绣瑜笑道:“纸不够使,还是因我而起的,罢了,少点就少点吧。”三人都笑起来,竹月眉飞色舞地说:“小主,你猜奴婢今天在内务府遇到了谁?居然是郭络罗常在身边的吉祥,她说是去内务府领这个月的脂粉,可奴婢瞧得真真的,她手上的托盘里分明放着两方墨锭!郭络罗常在骂您狐媚子邀宠,结果她自己也跟着学呢!叫我撞见,可活打了她的嘴巴了。”
这宫里的事情,没有瞒得了人的。那天在皇后宫里康熙夸了她爱学习之后,去领文房四宝的低等宫妃突然多了起来,倒叫内务府手忙脚乱。更多的人则是关起门来,在被窝里咬着手绢骂她狐媚邀宠,不自量力什么的。
以前郭络罗常在跟绣瑜一向是平分春1色,可两个月过去,康熙对她的新鲜劲过了,何况翊坤宫里还有她的亲姐姐——明艳动人、口齿伶俐的宜嫔。郭络罗常在侍寝的日子,就从最多的时候每个月五六天,降到现在11月都过了两旬,还没进过乾清宫的大门。绣瑜却因为读书得宠于皇上,她当然气不过。论学问,她虽不拔尖,总比绣瑜这个两个月前还大字不识的宫女好吧?
所以昨天早上请请安回来的路上,她就特意跟翊坤宫的易贵人一起走在绣瑜旁边大声说着一个笑话:“……所以说,这呀,就叫猪鼻子插大葱——装象。你说是不是呀,乌雅妹妹。”周围的宫嫔们都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煽风点火,巴不得绣瑜就在坤宁宫门口跟她吵起来。
这种不痛不痒的讽刺,一来不会妨碍康熙对她的宠爱,二来不会影响贵妃六嫔对她的态度,绣瑜只当清风过耳。她还记得她那个爱看宫斗小说的室友沈悦曾经总结了一句精辟的话:“反派死于逞口舌之快。”
结果郭络罗常在讽刺归讽刺,人家也没闲着,没多久就听说她邀皇上一起评诗。就连惠嫔安嫔等人炕桌上的花样子、鞋样子旁边都多了几本花间词。
绣瑜无心出这个风头,却不经意间引领了紫禁城的潮流,为建设文明和谐的大清做出了积极贡献。许是她的贡献感动了萨满神,晚膳的时候她才刚夹了一筷子茄鲞鸡丝面,就听见廊下新来的太监小桂子和竹月兴冲冲地在说着什么。春喜掀了帘子出去呵斥他们:“没规矩的……哎呀,这不是?”
绣瑜也被勾起好奇心,搁了筷子出去一看,小桂子怀里抱着的不正是那晚她在前殿廊下捡到的那只黑白花猫么?
“小主,你快来看。”
“怎么回事?不是说是惠嫔娘娘宫里的,送回去了吗?”
竹月说:“猫狗房的小太监说,原是他们认错了,钟粹宫里那只还好好的待着呢。这只他们养了一个月也没人认领,今儿我去给小主挑猫,就抱回来了。”
绣瑜捏着猫爪子上的肉垫,笑得一脸满足:“感情咱们还多此一举了,害我白白伤心一场。”
春喜说:“失而复得,小主给它起个名字吧。”
猫该起个什么名字呢?绣瑜回忆起她朋友们家的猫,有只黑白花的叫“如花”,不行,在古代这个名字太像某不正当行业从业者了。有只总是一脸严肃的叫“狮子王”,可惜这里没有一部同名迪士尼动画片,get不到这名字的萌点。有只高冷得一逼的叫“万岁”,额……算了吧,她还想多活两年。
绣瑜摸着猫后颈软软的皮,看着猫咪身上一半黑一半白的毛,突然生出一点恶趣味:“就叫你奥利奥了。”
“奥利奥?”底下三张懵逼脸,绣瑜心满意足地进屋吃饭了:“给奥利奥洗个澡,小心点别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