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六爷,这是?”
“嘘!噤声!废话少说,快去打水,烧得滚滚的端上来。”胤禛指挥众人,把胤祚放在自己床上,抱出几床棉被裹了,又一叠声地叫人去熬姜汤。他吩咐完了,还嫌不够似的爬上床,把弟弟连人带被子捂在怀里,就连胤祚打了个喷嚏,喷了他一脸唾沫星子都顾不上了。
胤祚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四哥......”
话音未落,就听见外面开路的鞭子声,康熙往这边来了!
两人俱是一惊。胤禛不由皱眉:“皇阿玛不是在丁香堤底下吗?怎么来得这样快?”
胤祚也摸摸下巴:“我会游泳啊,现在天气暖和,水又不冷,又有侍卫跟在后头。那个人推我一下又有什么用?”
兄弟俩对视一眼,胤禛果断说:“走!去浴室!”
门外,康熙正厉声喝问:“六阿哥呢?”
魏小宝战战兢兢:“在,在四爷房里玩。”
康熙望了一眼隔壁灯火通明的院子,抬脚就往那边去。他从前殿宴饮出来,往丁香堤这边散步解酒,结果碰上宜妃。听说老三老四老五在水库边放河灯,宜妃想去看看老五,就邀他同行。康熙跟着去了,却不见老四。
三阿哥心虚,只说老六来找他,兄弟两个带着侍卫躲到一边儿说话去了。
康熙习以为常。还是五阿哥懵懵懂懂,却心地善良,突然插话说:“皇阿玛,可是四哥六弟都去了快两柱香的时间了。”
康熙这才变了脸色,连忙派人去寻。寻而不得,他才想到兴许是两个孩子玩累了,加派人手在湖边找寻的同时,带了人往澹宁居来。
胤禛的院子里一片忙碌的景象,院子里跪了一地的奴才,却不见两个阿哥。康熙厉声问道:“四阿哥呢?”
苏培胜腿一软:“皇上恕罪,四爷在沐浴,不能出来迎接圣驾。”
“老六呢?”
苏培胜回:“六爷也在。”
康熙这才放了一半的心,提脚往内室去,走到一半突然停步问:“大半夜的,你们熬姜茶做什么?”
苏培胜吓出一身冷汗,急中生智道:“是德妃娘娘吩咐的,园子里水气重,叫奴才们夜里熬了姜茶,让阿哥们喝了再睡。”
康熙这才没说什么,刚进内室,就见两个儿子散着头发、披着衣裳急急忙忙从浴室里出来,脑袋上还冒着腾腾热气。
“给皇阿玛请安。”
“起来。谁让你们湿着头发跑出来的,嗯?”康熙一手提着一个包子,推到床上去窝着,然后严加审问,“你们今晚怎么回事?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私自跑了回屋,这是哪个师傅教的规矩?”
胤禛低头认错:“是儿子们考虑不周了,在湖边走累了,就想着直接回屋歇下。”
“你呢?”康熙又问胤祚,“怎么不回你自己屋里洗澡,大半夜的还赖在你四哥这儿?”
胤祚吐吐舌头:“儿子听说烧水的柴炭贵得很,反正四哥也要洗,何不省些功夫......哎哟!”
话音未落,康熙已经一人一个脑瓜崩敲在两人头上:“强词狡辩!你们必定又是做了什么淘气的事情不敢叫朕知道罢了。”
康熙叹道:“瞒着朕也罢了。你们也不想想,你们额娘如今身怀六甲,马上就要临盆,要是今儿朕不来屋里寻你们,叫她知道你们不见了,该有多担心。”
此话一落,两人刷地一下变了脸色。
康熙看他们还有悔改之意,满意地点点头。
这时门外响起匆匆的脚步声,永和宫的大太监小桂子在门外禀报:“万岁爷,德妃娘娘那边发动了。”
“哦?”康熙不由诧异,这也太巧了吧。
“额娘怎样了?”胤禛和胤祚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小桂子回道:“娘娘脉象平和,听产婆说十分顺利,最多不过一个时辰就将产下小阿哥。”
小桂子绝口不提湖边的事,就是额娘还不知情了。胤禛和胤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躲过一劫的庆幸。
是了,那人明知道胤祚落水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还要冒着杀头的罪推这一下。此举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正常情况下,胤祚落水,一个九岁,一个七岁的兄弟俩第一反应肯定是找额娘。如果刚刚他们直接去了延爽斋,得知胤祚出事,额娘的生产估计就不会如此顺利了吧?
“阿嚏——”胤祚又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好在康熙沉浸在添丁的喜悦中,没有多问,起身说:“也罢。朕过去瞧瞧,夜深了,你们俩就在这儿歇下吧。”
送走皇阿玛,胤禛又偷偷披了衣裳出去叫人请太医来给胤祚把脉,兄弟俩一人喝了一大碗姜茶才并肩躺在床上。
胤祚突然瓮声瓮气地问:“四哥,你不生我气了?”
“傻瓜。”胤禛叹气,“都这个时候了,还跟你计较这些,我成什么了?”
“嘿嘿。”胤祚傻笑,“那我许了放风筝、捉蚂蚱给九儿玩,你可得陪我一起。”
胤禛翻身坐起来,低声咆哮:“这个时候你想的不应该是,到底是谁推了你吗?”
胤祚反问他:“你想得出来吗?”
“我......”胤禛一时语塞,片刻又理直气壮地说,“至少我一直在想啊!”
“想不出来就得了,我们明儿告诉额娘不就行了。她肯定想得出来。”胤祚还是一如既往地祭出“额娘万能大法”。
“才聪明了一会,又傻了!额娘生了小弟弟不坐月子吗?你能进得了产房?等一个月之后出来,黄粱米都煮熟了!”胤禛一枚白眼送给弟弟。
“也是哦,”胤祚抓抓脑袋,突然严肃地说,“四哥,我们以后别吵架了。”
“嗯?”胤禛显然没有跟上他跳跃的思维。
“我是说,宫里可怕的事情太多了。”胤祚叹了口气,“你看,五哥虽然跟咱们好,可宜额娘跟咱们额娘关系却不好,所以还是不能全信,其他人就更别提了。难得我们俩都是额娘生的,又是永和宫年龄最大的阿哥。如果我们吵架,下面的弟弟妹妹就不知道该听谁的,额娘也不知道该帮谁,外人就更有机可乘了。”
胤禛颇为诧异的打量他,半晌才说:“不错,肚子里进了点儿水,倒把脑子里的水给倒出来了。”
“四哥!”
“好好好,算你这回说得有理。”胤禛冲他伸手,“来,击掌为誓!”
“绝不吵架,不叫额娘操心!”
两只稚嫩的手掌在空中相击,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胤禛难得主动地拥抱了一下弟弟:“夜深了,睡吧。明儿一早还要往延爽斋去呢。”
他躺下没多久,胤祚突然磨磨蹭蹭地开口:“嗯,四哥......”
“啰啰嗦嗦的干什么?快说!”
“其实你的小吉祥上次拉肚子,是因为我喂它吃了西瓜......”
“什么?!”胤禛猛地掀被子坐起来。
“啊——”六阿哥的惨叫划破夜空,“你说了不吵架的!”
外面上夜的苏培胜和魏小宝对视一眼,笑眯眯地干了一杯浓茶。唉,这两兄弟的感情还是这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