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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瑜不由笑了。果然一下轿就见惠妃亲自候在门边,亲热地拉着佟贵妃的手:“我还说这刚下了雪的路最难走,正要派人去迎一迎贵主,可巧就到了。咱们一块儿进去。”

竹月趁着递帕子的机会对着绣瑜吐了吐舌头,主仆二人眼中皆闪过笑意。

太子这几年文不成武不就、地位越发岌岌可危,大阿哥的势力却是水涨船高。惠妃做了多年的美梦眼看要成真了,当然不计较这一时的名份,为了帮儿子笼络佟佳氏一族,不惜跟比自个儿小了二十岁的小佟贵妃称姐道妹。也算是能屈能伸了。

她这份儿热情,却比宜妃的趾高气扬更叫贵妃难受。佟佳氏被她挽着,倒像胳膊伸进了火炉似的浑身难受,见了绣瑜像得了救星一般,忙道:“时辰不早了,也别分什么先后了,都一块儿进去吧。”

她不由分说地挽了绣瑜。三个各怀心思的人,倒真像姐妹一般并肩进了金碧辉煌的景仁宫正殿。

荣妃自知晋位无望,没儿子的佟佳氏做了贵妃,总比其他三个老冤家上位要强。因此她见了佟佳氏还有个笑脸儿,略福了福,喊了声贵主。

这次大封的另外一位“人生赢家”——新晋的良妃卫氏却诚惶诚恐地行了个大礼,对其他四妃仍以娘娘相称。

她这份谦卑的态度,却没能换来其他几人的友善态度。众妃的脸色都极差,宜妃更是不阴不阳地甩着帕子:“哟,可免了吧,咱们原是一样的人,就跟亲姐妹一样。是不是呀惠姐姐?”

惠妃眸色一沉。八阿哥刚开始办差的时候还要靠大阿哥提携,这几年却渐渐有了自立门户之势。连带卫氏也一跃两级,成了跟她平起平坐的妃子,还赐住景仁宫!

如果说当年敏嫔住了永寿宫就像一块石头砸在水面上,溅起一地水花的话。那这道旨意就是原/子/弹在水面上炸开,顷刻间天翻地覆,山崩地裂。

景仁宫是什么地方?那是康熙的生母孝康章皇后佟佳氏的居所!康熙就出生在景仁宫正殿东暖阁。为了表示对圣母皇太后的敬意,景仁宫封宫四十余年。就连佟太后的两个嫡亲侄女儿也没给住!如今竟然给了辛者库奴才出身的良妃!

不仅后宫众人的眼珠子掉了一地,就连前朝的御史言官都坐不住了,准备出来列举纵情声色、偏宠一人的历史之鉴。

绣瑜却知道康熙是真没把这当一回事。他御极多年,朝堂上乾纲独断三十余载,信心和威势都到了顶峰,近些年来越发说一不二,早不把什么“福地”、“旺宅”之类的说法放在眼里。旁人越说良妃不配住这里,他越是非要让她住—— 一间屋子而已,朕赏自己的女人还要经过你们的同意吗?

殊不知良妃住了这里,只怕连觉也睡不好的。

姑母的屋子住了旁人,就连贵妃也很难不芥蒂,气氛一时陷入僵局。

这事绣瑜也曾在后头推波助澜,虽然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但见了良妃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由生出几分恻隐之心,笑着接了话头:“莫不成你们都是空着手来的,还是舍不得东西,暖屋子的礼怎么都不拿出来?那我先抛砖引玉了!”

她说着示意竹月掀了托盘上盖着的红绸,露出底下三色翡翠雕的如意来,拉着良妃的手笑道:“翡翠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是天生三色的却罕见,缅甸那边的人给它起个名字叫‘福禄寿’,倒还喜庆。”

良妃赶紧道谢,连说:“太贵重了些。”

一向喜欢和稀泥的荣妃也上前笑道:“不重。你德姐姐昨儿收了那么些寿礼,金的银的圆的扁的,三间库房都堆不下,还腾了奴才们住的五间后罩房。也该轮到她出出血了。”

她这话一说,原本恼恨绣瑜做好人的惠宜二人不禁对视一眼,嘴角掀起幸灾乐祸的笑。

这回德妃过生日,外三路的官员都上赶着送礼,比皇太后的寿辰都不差什么。一方面为的是皇上的面子,更重要的却是个大大的下马威。

皇上要派人清缴户部亏空的库银。可是朝堂之中,上至康熙本人,下至六部的笔帖式,人人都欠着国库的银子,谁敢揽这活计去?

恰好四阿哥在湖广督办的“地丁征税”一事进展不顺。康熙趁着儿子远在江南不能当面推诿,颇有些缺德地直接把差事派给了他,美其名曰“委以重任”。

可朝中这些神神鬼鬼岂是那么好对付的?胤禛现在还没进直隶,德妃过个散生,已经收了上百官员,十几家王府,不下十万银子的礼物。

到时候四阿哥催债上门,众位欠钱的大爷当然是把手一摊,挺胸抬头——咱们的银子都用在买礼物给你额娘过寿上头了!要银子,找你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