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昕面露迟疑,他没说话,原令柏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摸着下巴道:“照我看,十有八九是大皇子。”
原玉怡斜眼瞥了原令柏一眼,取笑道:“二哥,我怎么不知道你也会相马了?”
原令柏却是得意洋洋地挺了挺胸道:“我虽然不会相马,却会相人啊!”他压低声音道,“大皇子一看就是狗急了要跳墙的模样啊!”
原玉怡无力地扶额:“二哥,你又来了!”她忍了又忍,实在忍耐不住,便对着身旁的南宫玥她们道,“阿玥,六娘,你们都不知道自从前日章敬侯夫人来过府里后,我二哥这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天天吹嘘自己会相人。”
南宫玥和萧霏互相看了看,南宫玥轻声问:“章敬侯夫人去过公主府?”
原玉怡点了点头:“简夫人是去给母亲道歉的,说是章敬侯已经罚了简昀宣,侯府里原来实在是不知道那位席姑娘的事,一直都是听二房说侄儿文武双全,却不想品行不够检点……”说着原玉怡眉头微皱,章敬侯夫人来时,她故意避到了西稍间里,虽然没见对方的面,却把对方说的都听进了耳中,章敬侯夫人说到后来,明显是隐晦地把过错归咎到了席姑娘身上,说席姑娘也不检点,与人私定终身,还未婚先孕什么的。
依她所见,席姑娘确是有行事不检之处,可这绝不是能让章敬侯府和简三公子逃脱责任的借口。
南宫玥安抚地握了握原玉怡的手,意思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再把它放在心上。
原玉怡回了一个浅笑,表示明白。
“二皇子领先了!”
这时,傅云雁突然叫出声来,还挑衅地看了原令柏一眼。
原令柏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意思是,不到最后还不知道谁胜谁负呢。
南宫玥和原玉怡忙看了过去,果然,四匹马在跑出半圈后,二皇子的黑马明显比其他人略领先了一个马头……
大皇子咬了咬牙,身子伏得更低,挥起马鞭,往马屁股上又加了一鞭子,马儿嘶鸣了一声,速度蓦然加快,如离弦之箭般超过了二皇子,以极其些微的优势穿过了终点。
大皇子拉了拉马绳,放缓了马速,在马背上得意地对着后方的三位皇子抱拳:“二皇弟,三皇弟,五皇弟,承让……”
说话的同时,他注意到周围的人表情都有些不对,下一瞬,便发现五皇子的白马在他身旁奔腾而过,非但没有减速的迹象,还越跑越快,五皇子俯身抱住了马脖子,身子已经微微朝左偏了过去……
傅云雁细细一打量那匹白马,见那白马鼻息粗重,浑身汗水淋漓,心中一凛,惊叫道:“这匹马不对劲!”
仿佛一滴水掉入热油中,四周一下子炸开了锅。
内侍们紧张地大叫起来:“惊马了!”
“五皇子惊马了!”
“快!快去找侍卫!”
“……”
连皇帝都是大惊失色,忙吩咐侍卫前去救人。
其他人都是面面相觑,心中惊疑不定:这好好的,怎么就惊马了呢?
傅云雁和原令柏忙翻身而上马,也打算过去帮忙,却是晚了另一人一步。
二皇子一夹马腹,已经策马追了过去,迅如闪电。
前方,五皇子胯下的那匹白马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突然越跑越快,朝一群宫人冲了过去,吓得那些宫人四散而逃,那白马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声,一边跑一边试图把背上的五皇子甩下去。五皇子只能用尽全力死死地抱着马脖子,身子紧贴在马背上,被白马带着四处奔窜。
后方的二皇子如影随形地追赶着,高喊着:“五皇弟,抱紧马脖子,千万别松手!”
马场附近的侍卫也纷纷赶来,他们不敢拿箭射马,这种高速奔驰下,就算是射死马儿,也不能担保五皇子会不会被甩飞出去。侍卫长一声令下,吩咐侍卫围堵那匹发狂的白马,众侍卫心里都有些忐忑:今天这事若是不能善了,没准那是掉脑袋的事。
白马还在不断加速,强劲的风刮着五皇子的脸颊,疼得像刀割一样,身体更是被颠得摇晃不已。他咬牙强撑着,可是抱着马脖子的手已经越来越松了……
正前方,两个侍卫骑马围堵了过来,白马发出短促的嘶鸣声,试图冲撞过去。
这个时候,二皇子已经追到了近前。
“跳!”
二皇子猛地出声,早已经忍耐极限的五皇子几乎是下意识的行动,放开了抱着马脖子的双手,整个人瞬间被甩了出去。
四周所有人都是瞳孔一缩,胆战心惊。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也飞身而出,抱住了横飞的五皇子,然后两人一起重重地摔在地上,滚出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
当五皇子被甩飞的那一瞬,白马冲过了挡在前方的侍卫们,侍卫们正要拉弓射杀白马,只见一个年轻的侍卫突然纵马追上,紧贴着白马奔跑,紧接着,他看准了时机,猛地跃上了白马的马背,伏身紧贴着白马,不住的安抚着它脖子上的鬃毛。
这个侍卫明显是懂马之人,在他的反复安抚下,白马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速度也慢慢放缓。
侍卫们松了一口气之余,另一边则是乱成了一团,原来刚刚在危急时刻救下五皇子的竟然就是二皇子。
此刻,一干宫人已经围在了两位皇子周围,就连皇帝也在众人的簇拥下疾步赶了过来,面露忧色地说道:“老二,小五,你们没事吧?”
五皇子从二皇子的怀中抬起苍白的脸庞,艰难地站起身来忙道:“父皇,儿臣没事。”说着他紧张地看向了二皇子,“二皇兄,你还好吧?”
只见二皇子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表情中露出难耐的痛楚之色,左手抱着有些扭曲的右胳膊,呻吟道:“本宫的胳膊……”
早在五皇子惊马的时候,那些机灵的內侍已经命人去请了太医。
不多时,张太医就匆匆赶来,忙上前查看了二皇子的右臂,然后道:“皇上,二皇子殿下的胳膊应该是骨折了,此处不太方便,还须将殿下抬回寝宫,再容臣为殿下接骨。”
皇帝自然是同意。
一番手忙脚乱后,二皇子如众星拱月地被抬走了,皇帝和五皇子急忙也跟了过去,只留下大皇子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看着皇帝一行人离去的背影,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今天,他本来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偏偏出了这样的事,生生被二皇子给抢走了风头!
更不妙的是……
大皇子脸色阴沉下来,今日的赛马是提议的,父皇会不会因此迁怒到他身上呢?
大皇子心里越想越乱,还是快步地跟了上去。万一父皇见不着自己,会不会以为自己不关爱皇弟呢?
此时,白马已经被安抚住了,南宫玥就看到那个安抚住白马的年轻侍卫,正被统领狠狠的教训着,似乎是在责备他自作主张。随后,那个侍卫就牵着白马,垂头丧气的退了下去。
喧嚣之后,马场中变得有些廖寂,只剩下一干王公贵胄家的子弟。
五皇子惊马、二皇子折了胳膊,发生了这样的事,皇帝是不可能再有兴致回马场了,因此众人牵着各自的马儿各回各家。
在宫门口和原玉怡、傅云雁她们告别后,南宫玥和萧霏上了朱轮车,渐渐离宫门远去……
回想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幕,南宫玥还有些后怕。
幸好!幸好!
南宫玥长舒一口气,抬眼时正好看到坐在对面的萧霏若有所思的表情,问道:“霏姐儿,怎么了?”
萧霏迟疑了一下,坦白地说道:“大嫂,我觉得那匹白马有些不太对劲……”
南宫玥倒不意外,一入宫门深似海,宫中发生的意外又有哪件是真的“意外”呢?
“说来我听听。”
萧霏理了理思绪,又道:“《相马篇》里说,马口,春青色、夏赤色、秋白色、冬黑色,皆是误食了紫萱草,易受惊,遇者当避。……今日,虽然只是那匹白马嘶鸣时,我瞥了一眼,其马口呈黑色,现在是冬天,也就是说这马是食了紫萱草?”这上贡的御马养在宫中,吃进去的干草自然是宫人精心准备的,若非有人动了手脚,这好好的御马怎么会误食不该食的草料。
南宫玥面沉如水,缓缓道:“霏姐儿,此事你我知道即可,切莫对人言。”
萧霏温顺地点了点头。就算她再不解世事,也从那一本本由血书成的史书中知道那宫帷内的勾心斗角与硝烟战火。宫中的这些阴私事自然是不能随便对外人讨论的。
朱轮车在一片宁静中驶入了镇南王府,下了车后,萧霏回了夏缘院,而南宫玥则去了外书房,并吩咐百卉赶紧去把朱兴叫来。
“世子妃!”朱兴见南宫玥安然无恙,也是暗暗地松了口气,心道:这皇宫还真不是个人呆的地方,去挑匹马也可以搞出惊马的事情,若是世子妃不小心被马冲撞,有个万一,世子爷非活剐了自己不可……
虽然百卉在路上已经大致把发生宫中的事告诉朱兴,但南宫玥还是细细地又说了一遍,然后把刚才萧霏提出的种种疑点也一一告诉了朱兴。
朱兴不敢小觑,凝重地抱拳道:“世子妃,属下这就命宫里的探子去查探一番。”
安插在宫里的探子们手脚还是挺快的,南宫玥刚用过晚膳,便有消息传回来了。南宫玥得了百卉的禀报后,匆匆去了前院。
此事事关重大,单靠百卉的传话,南宫玥还是有些不放心。
朱兴正在书房前等着。
南宫玥进了书房,坐下后,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宫里情况如何?”
“二皇子折了手臂,并无大碍,已经出宫回府了,皇后特意请了旨,送了两位擅外伤的太医去二皇子府常住。五皇子一直把二皇子送到府后才回宫。”朱兴先是简单的说了一下二皇子的伤情,这才又说道,“至于那匹白马,已经死了。”
“死了?”南宫玥记得自己出宫的时候,白马还好好的,莫非……她心念一动,问道,“是皇上下令的?”
“不是。白马死于暴毙。”朱兴郑重地说道,“御马监里一个小太监承认是自己照顾不周,让马生了急病,已经畏罪自杀了。皇上大怒,撸了御马监首领太监的职,所有在御马监里做事的太监全都被打发去了慎刑司。目前具体情况还没有探查到,只是听说一进去之后,御马监的副总领太监就抵不住拷问,被活活打死了……暂时只探到了这些,属下正命人继续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