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黄昏,清辉更换便服,便来至谢府。
两个人碰面,云鬟不由便问起辽人使者被害的案子,清辉将自己所知说明。因问道:“季陶然说你有事找我,不知何事?”
云鬟委实不想告知他那些不好的话,然而若是不说,迟早发生的话,便也是悔之晚矣。
云鬟便道:“听说,先前顾小姐跟柳公子订了亲?不知几时成婚?”
清辉道:“据说定在来年开春,怎么?你要说的事难道跟此有关?”
云鬟道:“我要说的话,自然有些匪夷所思,只因你跟别的人不同……你若听了,可不要怪我。”
清辉见她神色凝重,竟有些紧张。
只听云鬟低低道:“我觉着,这一门亲事,并不是好的。”
清辉盯着她看了良久,因向来知己,也隐约知晓,便道:“详细怎么样?”
云鬟咳嗽了声,道:“只怕……”忽地想起赵黼那个“自相残杀”的词来,很是难以启齿,便道:“有些两败俱……亡。”
清辉听她说“两败俱……”之时,还以为是两败俱伤之意,没想到最后是那一个字,顿时忍不住微微地睁大了双眼。
清辉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云鬟道:“是。”有些难过,便低下头,隔了片刻,才道:“所以我想跟你提前说知,好歹……或许想个法子,或许……这门亲事不成的话,就不会发生不好的事儿了。”
清辉面上透出怅然若伤之色:“可是我看姑姑甚是满意这门亲事,而且表妹,对于小侯爷也甚是中意,且已经订了亲……”
云鬟勉强开解道:“又或者,我所想的不对,毕竟……”
刹那间,云鬟想到自己跟赵黼,原本岂不也是不死不休似的,岂知隔世相见……
可谁又能料得准,顾小姐跟柳纵厚之间,会不会也有所改变?
清辉见她面有难色,沉吟道:“你不必为难,我知道你同我说这些话,也正因为不当我是外人而已。其实说起来,我心里着实并不如何喜欢这位小侯爷,然而毕竟是姑姑他们看中的,便不好说什么,如今……如果你说的是真,只怕这小侯爷果然有什么不好,所以才会闹得那样,与其坐在这里嗟叹,倒不如认真查一查,兴许他真的有什么隐秘劣迹,若是确凿,要取消这门亲事也未必不成。”
云鬟见他这样快就理出头绪,甚是安慰。忙又问道:“你如何不喜欢这小侯爷?”
清辉道:“说来也怪,明明看着没什么挑拣,但是每次我见到他,心中总有种不喜靠近他的感觉,不知究竟。”
清辉道:“可是若他有什么劣迹,父亲自然也会知道,毕竟父亲对姑姑跟表妹是最好的。自不会让表妹嫁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
云鬟却也想到这一则,两人对视,各自沉默。
这日,宣平侯请求外调之事有了结果,却果然被恩准迁居云州,近日正准备启程了。
崔承第一时间过来告诉,云鬟心底万般不舍,在他的陪同之下来至侯府。
只同侯爷寒暄几句,里头夫人有请。
蓝夫人早屏退了丫头们,招了云鬟上前。
蓝泰坐在身旁,眼珠乌溜溜地,道:“你是谢哥哥,在承哥哥府内见过的。”
云鬟见他可爱精灵的模样,摸了摸头:“是。泰儿还记得我?”
蓝泰竟认真道:“当然记得了。母亲还说,你是我们的大恩人。”
云鬟看向蓝夫人,却见她眸中含笑,只是眼圈微微有些红而已。
蓝泰道:“以后我们搬去云州了,不知还会不会见面儿呢?”
云鬟握着他的小手:“若是泰儿乖,凡事都听母亲的话,我们就一定会再见的,我同你约定可好?”
蓝泰乱点头答应,又得意:“父亲跟我说,云州是皇太孙殿下的出身之处,我在那里,也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大英雄,母亲一定会喜欢的。”
这般童言童语,无忧无虑,惹得云鬟莞尔。
说了几句,蓝夫人道:“乖泰儿,去看看你父亲准备的如何了,会不会漏了你的小木剑?”蓝泰果然很是关心,跳起来便去了。
云鬟见蓝夫人支走了蓝泰,只当有什么体己话说。
果然,蓝夫人叙了寒温,又叮嘱几句,想到分别在即,泪落当场。
拭了泪珠儿,又道:“侯爷把为何要送走泰儿的话,跟我说了。”
云鬟并不意外,毕竟两人鹣鲽情深,且宣平侯做了此事,若不解开蓝夫人的心结,只怕夫妻不似从前。故而他一定会和盘托出,才能求得蓝夫人的谅解。
蓝夫人道:“我只对他说,仍是那句,——就算是我死一千次一百次,也不会让泰儿出事。何况,假如我会把泰儿教坏,让他成了那弑母克父的孩子,若我死在他手,自也是我的报应才是。我如此说,便是自信我不会把泰儿教坏,你可信么?”
云鬟点头:“当日我也是这般对侯爷说的。”
蓝夫人握紧她的手:“我们这一去,最舍不得的便是你了。”
目光相对,蓝夫人慢慢地将她拥入怀中,正在云鬟百感交集的时候,蓝夫人在耳畔低声说道:“侯爷叫我提醒你一句,要留神你身边最亲近的人。另外告诉皇太孙,要防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简单地八个字入耳,云鬟道:“我、不太明白。”
蓝夫人道:“我也不懂,但侯爷既然郑重交代,对殿下自是有用。”
云鬟忽地问道:“姨母,侯爷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迁去云州?”
蓝夫人有些不安,道:“他并未告诉,但我知道……侯爷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