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罗刹姬生前叫做古蕙娘,是邻镇卖胭脂水粉的古家的独女,从小被当成男儿养大。而齐子洳则是最近几年乡试的秀才,原本开了一家私塾,却因着德行甚高,被古家老爷聘到家里,成了教古蕙娘读书识字的先生。
这先生与学生,原本该是各行其是,各司其职,八竿子也打不上的,可是,到底是孤男寡女,春心萌动,两人一来二去,眉眼相对,竟是有了感情,还私定了终身。
虽说两人岁数相差不多,可因着齐子洳是古蕙娘的老师,即便是他按照伦常三媒六聘,这古家老爷爷是决计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的,而且,反倒是会坏了自己的名声。
於是,两人便商量着,在月黑风高之夜私奔。
谁知,才逃到染绸镇,古家便追来了,万不得已,齐子洳便将古蕙娘藏在了与自己私交不浅的赵富贵家里,自己则出去避避风头。
古蕙娘在赵富贵家一住便是好几个月,镇日提心吊胆,不敢见人,却又久久等不到齐子洳回来,当她怯生生地询问赵富贵时,却不料,那人面兽心的赵富贵竟然霸王硬上弓,将她给侮辱了!
事后,那赵富贵甚为得意,竟然毫不避讳地说要派人给她父亲送消息去,要娶她做正房。她不肯依较,镇日寻死觅活,却被赵富贵给绑了关在房间里。后来,也不知是谁趁着送饭,在她的饭食里藏了一张字条,只说齐子洳在染坊里等着她一同远走高飞,她便欣喜异常,假意乖顺,寻了个机会到了这染坊,却是落得个惨遭谋害分屍的结果,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齐子洳。
至於,她是怎么死的,是被什么人害死的,她竟然全然不知,就连是谁将她的屍骨给埋到了染缸下头,她也不知道!
花无言知道即便是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便就敛了眉眼,故作温柔地压低了声音,诱哄着:「来吧,古蕙娘,跟我来,我带你去找齐子洳。」
那罗刹姬古蕙娘迷惘地看着花无言,却见花无言那细长的眼眸透出几许妖异的光芒,便被摄魂术给乱了心智,立刻乖乖地朝着他走了过去。
那一刻,青玄还沉浸在古蕙娘与齐子洳的经历之中,只感慨那所谓的人伦纲常,真是害人不浅,活活扼杀了这么一个巧笑倩兮的女子。至於那齐子洳——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那被赵富贵害死之后镇在染缸里的斯文男子,犹记得如赵富贵的梦境时听得不甚分明的对话,突然醒悟了过来!
原来,那就是齐子洳!
没有想到,古蕙娘苦苦等待齐子洳,可齐子洳早已经死了,而且,三魂七魄还被染缸镇着,永世不得超生!
思及至此,他有些忿然,跳到花无言的面前,对於其近乎欺骗的言行很有几分鄙视:「花无言,你这分明就是在欺骗她!」他凛起脸,怒叱着,那轮廓深邃却带着几分稚气与苍白的脸孔,如今竟有几分强悍凌厉:「她说的那个齐子洳,魂魄根本就没有入幽冥司!她即便是跟着你去了幽冥司,也找不到齐子洳的魂魄!」
「小鬼,少多管闲事!」花无言扬起眉,眯细的眼眸中平添了一抹狠绝:「她只要肯跟着我乖乖入了幽冥司就好,其余的事,只有阎君大人定夺,与我无关!」
「你用这种方法骗她去了幽冥司,她不仅找不到齐子洳,还会因为生吞了十数个壮男的血肉,被阎君大人判为重罪,尝尽十八层地狱之中的所有酷刑!你於心何忍!?」见他为了收服罗刹姬而不择手段,青玄顿时只觉怒意横生,抑制不住满腔的怒焰。在这之前,虽然师父也告诉过他收服罗刹姬之后於己身修仙得道的好处,可他却反倒更在意古蕙娘与齐子洳的魂魄最终能不能相聚。
花无言毫不在意地一笑,甚至以反问驳斥:「她若是不去幽冥司,继续在此游荡,还会有更多的人给她给吃掉,你又於心何忍!?」
青玄有些语塞了,一时之间,见千色无动於衷,自己竟也无力阻止一切,只好对着古蕙娘的魂魄高喊:「古蕙娘,你别跟着他去,他是骗你的!」
「青玄,没用的。」千色伸手拍了拍青玄的肩膀,冷着脸,虽然是在对青玄说话,可视线却是牢牢投射在花无言的身上,每一个字的背后皆蕴藏着铿锵有力的韵味:「你修为太浅,那罗刹姬中了花无言的摄魂术,听不见你的声音。」
眼睁睁地看着花无言将那古蕙娘的魂魄给扼住,挑衅地笑了好一会儿才扬长而去,青玄心里颇不是滋味。「师父,有没有办法可以让古蕙娘见到齐子洳?」他急切地转过身,询问千色,甚至打算抡起拳头去砸那巨大的染缸:「齐子洳的三魂七魄就被镇在这染缸里!我把这染缸打碎,能不能把他的魂魄给放出来?」
千色摇摇头,微垂下细密的睫毛,唇线轻轻抿起将自己的表情全都隐藏在阴影之中:「若要召唤被镇住的魂魄,需得要招魂幡才行。」
「招魂幡在哪里?」青玄追问着,语调中多少带着点青涩少年的意气用事与不顾一切。
「招魂幡是幽冥阎君的法器,当然是在幽冥九重狱的最深处。」千色抬起头,声音并不大,却那样清清楚楚。那一刻,青玄才看清,她唇边凝这一抹笑,眉宇间有着摄人心魄的神韵,宛如出了鞘的利剑一般:「青玄,你敢不敢同师父一起去幽冥九重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