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青玄更加赧然,他没有想到,自己十世之前自认痴情种子的举动,却是间接害得师父受人诟病,遭人笑话。只是,对於他这个遭人利用的笨蛋,看着他一世一世不得好死不是应该很解恨吗?
可师父为什么要以德报怨?
果然,琢磨师父的心思,可比琢磨小师叔的心思难多了!
又静默了一会儿,青玄才抬起头,问出口的竟然是一个白蔹不曾料想到的问题:「小师叔,你是故意要留我下来,背着师父告诉我这些的吧?」
白蔹的背影瞬间显得有些僵硬了。「没错!」他转过身瞪着青玄,紧绷着下颚,深幽黑眸很缓慢、很缓慢的眯起:「你身为千色的弟子,日后若是有机会遇到风锦,定要为你师父好好报仇!」
「小师叔不是也说吗,那风锦是个能人,我要同他较量,至少要等十万年。」青玄干笑两声,话虽然说得实际,可是,他心里却已经是打定了主意,日后有机会,他定要为师父报仇,从今开始,每日睡前诅咒那风锦一百遍呀一百遍!
「你以为,我真的指望你替你师父出气?」白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转身便走,边走边说:「就凭你这小兔崽子,这么弱的身子骨,也不知还要修几千年才能上得了崑仑……」
青玄也随着他的脚步往前走,走了几步,他转回过头,再一次看了看那块三生石,却只听见三途河上那载鬼魂渡河的艄公,拉长了声音在唱着悠扬的小调——
「十世埋屍唉,成一夕姻缘,千年向善唉,破镜可重圆……」
……
使出了浑身解数,千色终於在子时之前将齐子洳的魂魄给带来了。那时,古蕙娘的魂魄已经被押到了地狱业火边,即将受焚烧之刑。
本以为会就此魂飞魄散,却没想到还能见到倾心相爱之人,古蕙娘与齐子洳自是双手相携,喜极而泣。
看着眼前这一双情侣,妙广摇摇头,自言自语地喟叹了一句:「若非他们因着世俗礼教的阻挠而私奔,又怎会遭遇如此横祸?」
鬼差们常说,生离死别时常得见,可是,却没想到,在这九重狱中,竟也能见到这么一番情景,怎能不令人扼腕?
听了妙广的喟叹,原本坐在桌案前一声不吭的白蔹突然就开了口,言辞甚为直接:「什么世俗礼教?通通都是狗屁!」
妙广愣了愣,不知道自己哪里触了白蔹的霉头,本能地出声解释:「阎君,这是先生与学生,怎能——」
「那又如何,谁说先生与学生就不能结合?」白蔹扬起脸,瞥了他一样,故意又看了看一旁面无表情的千色,眸子里明显烧着熊熊火焰,散发出灼热的光亮,在微微上挑的的眼里,散射出凌厉的寒意,像是暗含怒意:「说白了,人世间除了男人,就是女人,身份辈分什么的,也不过是顶帽子罢了,人因着本性而结合,却为何因着戴了自以为了不得的帽子,就扭扭捏捏起来?甚是无趣!」
妙广听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可是,当他看到眼前的千色和青玄时,突然想起六界之中有关这师徒二人的传言,顿时意识到这个关於「师徒恋可不可行」的话题实在是有些不合宜。「呃,阎君——」他戳了戳白蔹,指了指青玄,使了个眼色。
白蔹这才发现,青玄正直愣愣地看着千色。此时此刻,他也忆起了关於这对师徒的留言,顿时只觉自己方才的言语根本是在自搧耳光,顿时有火没处发,指的冲着那哭哭啼啼的古蕙娘和齐子洳喝道:「你们到底哭够了没?!」
两人被他的喝斥给吓了一跳,满脸惊恐地转过身来看着白蔹,白蔹顿时有了点变态的满足感,觉得火气消了一些了。略略思索了一下,在两人惊惶无措的神色中,他恶意地笑着,伸手指着齐子洳:「这么缠绵,不如你代替她受业火焚烧之刑吧!」
齐子洳在随同千色来幽冥殿的途中,已经听说了关於地狱业火焚烧是怎样可怕的刑罚,如今听得阎君说出这样的言语,吓得手抖脚抖,满腹经纶一个字也说不出,膝盖一软,整个人差点颤颤巍巍的跪下去。
见到齐子洳这样的神态并着言行,白蔹甚为不满,拧着眉头看他:「怎么,你怕了?」
倒是一旁的古蕙娘有见识的多,立刻跪倒在地,咚咚咚地磕着头哀求:「望阎君大人饶我们一命!」见古蕙娘跪下了,齐子洳这才也一并跪下,磕头的声音比古蕙娘更为响亮。
「饶命?哼!你们早已经死了,哪还有命?」对於古蕙娘的求饶,白蔹故意嗤笑一声,尔后,便就又板着脸看向齐子洳,语调里满是出乎意料的冰冷无情,带着极浓烈的告诫意味,连一丝人情味也不见:「你若是对这个女人真心真意,就代她受刑吧,否则,便就任她被烧至魂飞魄散,其余的废话,本阎君不想听!」
听到如此不耐地言语,古蕙娘与齐子洳不再磕头求饶,只是支起身子对望着彼此。半晌之后,齐子洳突然抓住古蕙娘的手,情真意切:「蕙娘,今生今世,我齐子洳必不会忘了你——」
可是,白蔹实在很有泼人冷水的潜质。
尚不待齐子洳将那情真意切的话说完,他便於唇角露出了一丝讥嘲味十足的笑:「无论是你,还是她,受了刑之后,另一个便会马上被送去喝孟婆汤投胎。」顿了顿,他带着点恶意挑拨的味道:「谁还能记得谁多久?」
「小师兄!」明知他将古蕙娘给投进地狱业火的可能性不大,可千色还是见不得他如此折腾这一对枉死的小情人,正要出声规劝,却是被他打断。
「千色,莫要又用那所谓的功德来劝我。」他收敛起了所有有意或者无意的情绪,正色地扬起眉,瞥了一眼仍旧望着千色发愣的青玄之后,终於露出了一本正经的表情,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那为爱痴狂的傻子,我倒也算是见识过了,今日,我就要看看,这凡俗的男女之情,能经得起多少考验!」
语毕,他倏地站起身,盯着古蕙娘与齐子洳,凛冽的气势并着压迫感,使他显得比先前更加森冷可怕,闪着厉芒的黑眸里头,充斥炙人的气焰。
「说!你与她,到底是谁受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