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便是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
兄妹二人本打算要带着病重垂危的老爹远走他乡,不料竟是遇上了那男娼馆派来盘查寻觅付云川的人,付云川便只好藏起来,远走他乡的计划也就随之滞后了。尔后,待得那男娼馆派来盘查寻觅之人无功而返之后,他竟然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身上出现了一些可疑的小疙瘩。去医馆挂诊之后,大夫吃惊不已,彷佛那些小疙瘩是见不得人的物什一般,立刻便拿鸡毛掸子撵他走。
那时,他才恍然大悟,自己竟是患上了那要命的脏病!
老爹病重,如今他又遇上了这恶症,可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付秋娘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有了身孕。最后,幸得赵富贵主动上门,自以为是地认了个便宜父亲做,接了付秋娘去赵府,又付了不少银两做聘礼,他们兄妹乱伦之事才被掩盖下来,而他也才算是有了钱慢慢医治那脏病。
只是,又有谁能想得到,他与付秋娘的孩儿,竟然会是一个痴儿?
若说有所谓的报应,那么,或许这一切真的就是报应!
千色并没有回答付秋娘的疑问,只是背对着他们,略略顿了一下脚步,垂敛眸光,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言语,口吻又恢复了之前的冷若冰霜:「你二人好自为之吧。」
出了草棚子,眼略略一扫,便就看到背对着闷声不语的青玄,千色神色平静,低沉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起伏,连最细微的情绪,都被如数冰封:「青玄,走吧。」虽然话是如此,可是,她却没有平日里我行我素率先行径的举动,而是站在原地,如泓潭一般的双眸中有股幽亮的光芒在微微跳动。
「师父。」青玄低低地叫了一声,抬起头去看她,只觉得秋意甚浓的暮色中,四周静寂,随着颤抖的呼吸,不知何故,千色那原本清晰的脸在他眼中,竟然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许久之后,他才算是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情绪:「您为何要封印了我这一段记忆?」
从小到大,有太多不堪的回忆,所以,一直以来,他都会不自觉地忘记或者是淡化痛苦的经历。至於想不起当日是如何遇见师父的,这似乎於他,也并没有定要绞尽脑汁去弄清一切的必要,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真相会是这样。
「你当时即便是昏迷,也咬牙切齿,满脸凄厉之色,怨愤与戾气甚重。这於你休养将息,并没有半分好处。」千色平静地回应着,并不告诉他,正是因着他十世之前轻信他人,铸了自己身上的业障,所以,须得一世一世偿赎磨砺,只是避重就轻地点化他:「如今,你已是有明辨是非之力,回过头去再看看这一切,必将会有所悟。」
悟么?
说实话,或许是他觉悟太低,他没有从那所谓的业障中悟出什么来,反倒是牢牢记住了师父为他所做出的一举一动。其实,细细想来,他是否应该感激付云川,若非其出卖陷害,使得他九死一生,他又哪来的机会能够遇上师父,有了这么一系列的幸运?
「竟没想到,师父当日会如此不计前嫌地救青玄。」低而轻缓地答非所问,他低下头,把脸藏在布匹后头,说不出此刻心里究竟是何种滋味。
听到他这么说,千色沉默了好一会儿,黑眸中幽光一闪,眸色愈显幽黯,尔后,她轻轻地笑了,说出的明明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可是却像是饱含着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示:「我素来不喜欢欠人什么,也不喜欢别人欠我什么。」语毕,她转身就走。
青玄愣了愣,一时没有明白她言语中的含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立刻抱着布匹本能地追了上去。
……
夜色凄凄,虽然赵富贵一再扬言那吸食人血肉的鬼怪已经被收服了,可是,赵家的染坊仍旧是在天黑之前便人去楼空,没有任何一个帮佣肯留下来宿夜。
三更时分,一个悄无声息,一举一动小心谨慎的黑影入了染坊,直奔染缸处,费力地移开其中一个染缸,在那染缸下头的泥土里快速地抠刨着什么。好一会儿之后,他刨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塞进了衣袖里,便就将泥土恢复原位,将染缸挪回去,又开始移动第二个染缸,继续抠刨的动作。
正当他在抠刨最后的一件物什时,一旁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很明显带着点讪笑:「懂得以法器镇人骸骨与魂魄,你倒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他大惊失色,忙不迭地直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