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 / 2)

黛色霜青 则尔 3182 字 2天前

风锦的原意是希望借青玄留下千色,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将青玄放在眼中,而青玄则是一心为千色出气,在棋局之中自然全力以赴,惟愿将风锦给杀得片甲不留。连连失利之下,风锦这才发现,眼前这个小师侄不容小睽,随即不得不凝神静气,开始全神贯注於棋局之中。

就下棋的路数而言,风锦与青玄皆是攻守兼备的一类,步步为营的同时不忘精心算计,一路对峙而来,两人竟是旗鼓相当,难分轩轾。

正当两人在棋盘上争斗得难分难解之时,紫苏领着两个小仙童到了,说是幽冥阎君白蔹如今已是身处玉虚宫门外,可是却故意找茬,冷嘲热讽,句句讥笑风锦这个神霄掌教不懂待客之道,还扬言,若是不见风锦亲自迎接,他便就立刻打道回府。

风锦与白蔹素来便不对盘,早前学艺之时,白蔹因着千色钟情於风锦,便就处处找茬,风锦不愿生事,自然一味忍让。后来,又因着那些错综复杂之事,二人积怨更深,几乎从师兄师弟演变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如今,一听见他的名字,风锦便就觉得头疼。

可是,头疼归头疼,即便如此,他也并不急着立刻去迎接白蔹。毕竟,他深谙白蔹的心思,知道只要千色在这里,那么,白蔹既然来了,就绝不会走。再说,白蔹即便是在玉虚宫门口摆架子,看在别人眼中,也只会认定其是在无理取闹,所以,他便就更是铁了心,只是不紧不慢地继续与青玄对弈。

「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棋数倒是甚为沉稳。」一炷香之后,胜负仍是未分,风锦斜斜地扬起入鬓的剑眉,言语之间带着点赞赏,可一双眼眸却是锐利逼人,隐含熠熠锋芒:「这崑仑山上,能与我对弈半个时辰的,除了灵砂,你是第一个。」

「掌教师伯过奖了。」对於这褒赞,青玄不骄不躁,看不出喜怒哀乐地瞥了风锦一眼,垂眸恭谨得一丝不苟,越烧越烈的怒火在表情上没有流露出半分破绽,只是语出淡然地应着:「青玄尚未得道,是个凡胎肉身的无名小卒,怎敢与这玉虚宫里的仙尊相提并论。」

千色方才的进退维谷,青玄已经在风锦的头上记了一茬,如今,再加上其对白蔹的不理不睬,青玄对风锦的不满便又加深了一层,开始打定主意,要挑战挑战这掌教师伯的权威。

「我得道飞升之前也曾是凡胎肉身。」风锦眉目半敛,语气平板客套,低垂着脸,没人看得清他说话时是什么表情,只觉得话语中似乎有这某些情绪,让人刚想要牢牢抓住,却又无法再觅见踪影:「若是你日后全心悟道修仙,褪去了凡胎肉身,必会有所成就,莫要自谦。」

「若是有幸能修成仙道,自是师侄的造化。」将风锦的话听在耳中,青玄只觉得这言语像是可以在晚辈面前标榜自己的过往一般,让人异常恶心,便冷淡地回应着。终於,他下颚绷得死紧,好似要碎裂了一般,到底是没能忍住,便将那嘲讽也一并脱口而出:「只不过,凡胎肉身纵然是褪去了,可良心却是不能也一并丢掉的。」

风锦正欲将手中的棋子搁置在棋盘上,冷不丁听到这样的言语,深邃的眸子顿时斜斜一睐,骤然射出寒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侄素来胡言乱语惯了,有什么不敬之处,掌教师伯千万莫要往心里去——」青玄抬起头来,目光闪烁,口吻轻柔徐缓,言辞虽然谦恭,却是不卑不亢,就连表情也不见一分慌乱,可说出的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不仅仅是嘲讽,还含着谁也无法忽视的暗暗指斥:「也千万莫要随意对号入座!」

此言一出,如同一记不留情的戳刺,直直往风锦的面门飞去,使得风锦森冷的容颜如同覆着三尺冰霜,幽瞳迸出点点致命幽寒,似要将空气也一并冻结殆尽。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表态,一旁的紫苏倒是先怒了!

「放肆,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对我师父语出不敬?」紫苏站在一旁,气得脸色阴沉,眉心一悸,立刻喝斥,出声清越的嗓音骤然冷绝,平添了一抹凛冽的肃杀之气。尔后,毫不犹豫地转头,怒气燎原一般从心中一直灼烧到眼中,她竟直接将战火引到了千色的身上,言语之中满是得理不饶人:「师姑,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徒弟么?」

千色面无表情,并不作回应,可风锦倒是出乎意料地开口了。

「紫苏!大呼小叫什么?」他拧着眉,虽然是在出声教训紫苏,可眼却直直地看着千色,将她的每一分姿态锁在眸中,眸底是波澜不惊的淡漠与疏离:「为师平素是怎么教你的?怎可对师姑如此大不敬?跪下,向师姑赔罪!」

「师父!?」乍一听见这样的斥责,紫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愕然看着风锦,只觉自己像是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搧了一耳光,唇不住颤抖,哽咽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味地颤抖,不停地颤抖,身心都如撕裂开来一般,痛得格外厉害:「您要我向她下跪?!」

「没错!」风锦沉着脸颔首示意,细长的眉眼间勾画着冷清的线条那一双黑眸不论何时都是深不见底的,纵然有睿智之光,却显得没有半分感情:「她是你师姑,於情於理於辈分,难道还受不起你这一跪么?!」

紫苏委屈地红了眼,衣袖下的手指狠狠地陷进掌心,唤醒了几欲痛毙的神魂。好半晌,她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僵硬地欠了欠身子,语焉不详地开了口,算作是致歉:「师姑,对不起!」

语毕,不等千色发话,她便桀骜地起身,转身便打算要走!

「站住!怎可没规没矩?!」风锦冷着脸喝斥着,虽然是在对紫苏说话,可视线却仍旧牢牢投射在千色的身上。尔后,他复又开口,脸上带着疏离的笑,每一个字的背后皆蕴藏着铿锵有力的犀利:「师妹莫要见怪,这孩子只是一向心高气傲,性子急躁了点。」

紫苏不说话,只是狠狠地用衣袖抹去那不慎夺眶而出的眼泪,站在原地不说话,也不肯再妥协。

她自打小便高高在上,几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更何况,跟着师父学艺以来,师父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几时有过如此认真地喝斥?!

冷眼旁观着这一场戏,千色漠然一笑,漫不经心地抿抿唇,丝毫没有笑意的眸子噙着一丝极幽深的讥讽,斜斜地瞥一瞥身旁默不作声的青玄,那微寒的光芒一如话语中的风凉意味:「既然人家把面子功夫都做在前头了,那么,青玄,你也跪下,向掌教师伯赔个罪吧!」

「是,师父。」青玄从善如流,立即起身跪下,甚为乖巧恭顺:「掌教师伯,青玄方才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掌教师伯莫要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