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 / 2)

黛色霜青 则尔 4444 字 2天前

这话一出口,无疑就是表明,他的出现并不是偶然的,而千色,或许根本就在附近!

青玄顿时喜出望外,并不伸手去接那装着凝露神汤的瓶子,只是急切地抓住半夏的衣袖,双眼已经在四处搜寻了:「半夏师伯,你这么说,莫非你知道我师父在哪里?」

「她如今有要事在身。」半夏既不多作解释,也不否认,只是模凌两可地应了一声,便解开青玄胡乱缠裹着手掌的白布,将那凝露神汤细细涂抹到那伤患处:「待得办妥了该办的要紧事,她自会来找你的。」

涂上了凝露神汤,青玄只觉得那火辣辣疼了数天的伤口一下就沁凉起来。「师伯,我师父在附近吧?」他不死心地继续左顾右盼,希望下一瞬师父就能现身在他眼前。虽然师伯涂药的动作说不上粗鲁,可是,若是师父为他涂药,那一定更会轻轻柔柔,小心翼翼吧!

若师父肯多表现出一些对他的在乎,这伤,只怕早就结痂痊癒了!

其实,这伤之所以久久未癒,他的心病才是最要紧的。本以为师父已是不想再理会过问他了,多少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思,他见着伤口磨破了也都随之任之,想要这种办法让师父心疼在乎。

这一刻,他不禁猜测,有没有可能,师父真的一直跟着他,却不肯相见,就连方才,师父也一定是见他卖了破绽与花无言,担心他受伤,才让半夏师伯出手相助?

对了,一定是这样的!

「在附近怎么样?」半夏抬眸瞥了他一样,暗暗使了个眼色,却并不回答,只是反问:「不在又如何?」

青玄是个聪明人,半夏的眼色说明了什么,他已是了然於胸。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心中失望的阴霾瞬间已是一扫而空,唇内回着点淡淡的甜味,他立刻配合地应了一声:「不如何,我只是随口问问。」

半夏微微颔首,待得青玄手上的伤处全都抹上凝露神汤之后,他往北望了望,幽幽叹息,言语中似乎带着点遗憾:「再往北就是宁安城了,我前些年云游经过,在那里遇到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教了他些皮毛功夫,也算是收了半个弟子,近年来没什么空当去看他,你此行经过那里,就顺道替师伯去看看他吧。」

「师伯收了弟子?」青玄也是头一次知道,半夏师伯竟然还收了弟子,顿时也生出了几分好奇。「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半夏沉思了片刻,从衣袖里掏出了半块玉玦:「你拿着这半块玉玦去找他,他定不会怠慢你的。这样,你在宁安城里也算是有个落脚之处。」见青玄接过那半块玉玦,他这才转过身,面容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隐隐有了告辞之意:「他是宁安王府的小王爷赵晟。」

说完了该说的,如同方才出现之时那般无声无息,他静静地走入阴影之中,很快便就不见了。

凝朱这才敢从藏身的大树背后出来,笑得很狗腿地一步一蹭靠近青玄,俏睑上梨窝浅现,故意没话找话地套着近乎:「哎,师父,你要去宁安?」

「与你何干?」青玄将那半块玉玦收好,没什么好脸色地瞪了她一眼,不客气地警告:「别以为我方才是开玩笑的,你若再跟着我,我一定收了你的妖魂,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说这话的目的,本是想摆脱这个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粘着自己的小花妖,没想到,凝朱接下来的一句咕哝,反倒让青玄哑口无言——

「这世上,做徒弟要是不伴在师父的左右,那算什么徒弟呀?」

那一瞬,青玄再度往四周望了望,却依旧没能发现师父的踪影。

对呀,这小花妖说得多好,做徒弟要是不伴在师父的左右,那算什么徒弟?

却不知,在师父的心里,是否也有那么一刻半刻,将他也当做是包袱,只想尽快摆脱?

……

千色足尖点着叶片枝桠,整个身体悬浮在树顶之上,居高临下远远地望着青玄。方才的一切,她均是看得清清楚楚,就连他方才故意卖破绽给花无言偷袭时,也是她让半夏及时出手相助的。

这个傻孩子,为何这般倔强?

他这模样,她怎能全然放下心来?

半夏看着她微蹙着眉一言不发地模样,并不擅动声色,只是在看她的眼神恁地多了一分感慨:「他若是铁了心要引你出现,你躲不了多久的。」

月华的银辉落在那绝艳天纵面容之上,将那惯於漠然的神色给增了一分说不出是冷是热的温度。千色半垂着眸,像在沉思,片刻之后才低低地应道:「我明白。」话虽这么说着,可言语中却隐隐含着些许不自然的僵硬,思绪一下子飘得老远。

半夏将千色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拿不准自己如今的语气是该劝她,还是安慰她。好半晌,才莫可奈何地轻轻道:「其实,你心里若是不在乎他,他做什么都是没用的。」不得不说,这话看似叹息,可实际却是在不着痕迹地警醒千色。

果不其然,千色眼底闪过刹那的惊惶,黑眸半张,无神的转头凝睇他半晌。是的,半晌。这半晌中,她或许思量了很多很多,脑子里一片空白,也或许什么也没有想。最终,她身子轻颤了一下,闭上发热的眸子:「就是因为在乎,所以才必须让自己此刻不去在乎。」

是的,她在乎。

本以为自己可以心如止水,可却不料,离开青玄的这几日,她的魔障越发的厉害,有时甚至恍恍惚惚,脑子里想的竟然全是当日在九霄殿上入青玄的梦境,所看到的那些荒唐事。

是几时,她对青玄,竟然也有了些非分之想?

又或许,那斥责的一记耳光,不应该打在青玄的脸上,而是该打在她自己的脸上?

见千色这副模样,半夏免不了心神一凛,黑眸中眸光转浓:「若你真的对他也有意,何不对他严明一切,待得他修成了仙身,你即便是过不了天劫,被打回妖身,只要他愿意,也能让你长寿长生,二人找个世外桃源不问世事,岂不快哉?」

「仙妖殊途,天命难违。」千色哑然一笑,不知不觉中,声音微微带点颤抖,许是心痛无法自制,许是难以压抑的焦灼,无数的波动闪过她眼底,却化作无形无色的痛楚:「走上此路的不在少数,可有几个能义无反顾到最后,而最终能得善果的又有几人?」

彷佛被那言语中暗含的意思给刺激了,半夏许久不做声,心里却是浮起了那铭心刻骨的面容。

当初,他打的不也是一样的算盘么?

可最终,他想尽了一切办法,却仍旧改变不了天意。他与那个她能够拥有的也仅仅是一夜的露水姻缘罢了。

她有她的缘与债,他有他的路与道,天意太过强悍,谁又真的能知难而上,逆天而行?

「真的避不过么?」本因同命相连而带点难以压抑的激动,可是,在开口的瞬息里,半夏觉得自己的情绪一点一滴地蜕变、抽空,无奈的一字一语从麻木冰冷的唇里被硬生生的挤出来:「就连师尊也没办法?」

「到底是我自己的劫,我造了因,便要去承了这果,躲得了一次、两次,却躲不了一辈子。」千色轻轻摇头,澄澈的眸子静若止水,她轻声喃念着,唇边的苦笑虽没有改变,却渐渐的转为一种颓败的漠然:「不论如何,在我历天劫之前,非得要让他修成仙身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