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色见他又要放肆了,便也不理会,只当是对他的涎皮赖脸视而不见,望了望周围,似乎是在寻觅这玲珑局的生门,应得也有些敷衍:「待把该办的事办妥了,有机会你便去那集市的成衣舖子里,买了喜欢的换上便是了。」
很明显,这个答案完全不符合青玄的预想。「可我的衣裳,不是一直都是师父做的么?」他眨眨眼,跟在千色后头,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带着点被忽视的委屈:「一向穿惯了师父做的衣裳,再穿那买来的,只怕不适——」
听他这么说,千色只好无奈地应道:「那为师再与你做一件便是了。」
说实在的,她对针线并不擅长,仅仅算得上是会做而已。当初从赵富贵那里得回来的布料,她也摸索花费了不少心思和时间,总算才做好了一件像样合身的衣裳,式样也是最简单朴素的,可青玄却甚是喜欢,洗得发白破旧了,也没舍得扔掉。
尔后,青玄穿的衣裳便就一直是她做的,记得有段日子他长的很快,衣裳也不过才穿几个月就显小显紧不合身了,她便就停了半夜里抄经的习惯,悄悄赶着给他缝制衣裳,却不料,如今竟然将他给惯坏了。
见千色妥协了,青玄便就更加得寸进尺:「师父,能不做灰衣裳了么?」
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师父如今定是不会拒绝他的,否则,方才那北阴酆都大帝威胁师父,要师父立刻同小师伯完婚洞房,师父也不会怒极,不顾一切地到这玲珑局里来。
不得不说,那一瞬,他感动得无以复加,即便是永远出不了这玲珑局,注定要将三魂六魄留在此处又如何,只要有师父同他在一起,哪里不是天上人间?!
所以,即便他知道着玲珑局的生门在何处,他也不急着说,在这宁静之处与师父多呆一会儿,不是更好么?
「你喜欢什么为师便就做什么。」千色一路寻找着生门所在,自是没在意身后的青玄那狡黠却故作淡漠的眼神。
可是当她听到青玄的下一句话时,她彻底地愣住了。
因为,青玄说:「既然如此,师父不如就给我做件红的吧,与师父的这件式样相当就好,日后成亲时可以当做喜服穿。」
成亲?!
千色如同遭了雷击,回头去看青玄,却发现他眯着眼微微笑,眼角处绘出几缕迷人的褶皱,黯沉的眸子在稍显朦胧的雾气中显得异常明亮,深邃逼人,日渐硬朗的轮廓抆着半明半暗的光晕。
若不是确定眼前这青玄是真的,她几乎要以为,自己看到的不过是魍魉魑魅幻化出的幻象了!
成亲么,似乎很久以前,她同风锦在一起时,有过这样的念头。那时,风锦甚至同她一起去拜访过紫竹山的酒仙翁,还亲自酿了几十坛女儿红,笑言待得他们俩共谐连理之时,就拿那些酒大宴那些师兄师弟们。可最终,那些酒没能见证共谐连理的佳话,却像是一个如影随形的嘲讽笑脸,牢牢印记在她的心底,将她深深埋在沮丧之中。再后来,那些女儿红都被空蓝偷去喝掉了,她装作不知,可心里却苦得不知所措。
她不该再奢望什么,可为何,这一刻心底却是涌起了一些不知名的情愫?
成亲么,她真的能和自己的徒弟成亲么?
不由在脑子里描绘着他穿喜服的模样。
他无疑是高大而俊逸的,穿上喜服,定然是意气风发,年少英才,只是,在她眼中,她的青玄只不过是一眼神清澈的孩子,他真的知道自己的说什么,在做什么吗?亦或是,他明明已经是一个成年的男子了,可为什么她看他,仍旧觉得自己是在看一个孩子?
见千色难得有这愣愣的表情,青玄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她眼中仍旧是一个孩子,只以为她是过分惊讶,一时便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只得挠了挠后脑勺,指着生门的所在地干笑:「师父,生门在这里。」
听到「生门」二字,千色心中的一切杂念都消失了。「你快些从这生门出去吧。」她本能地伸手拉了青玄一把,将他往生门处推去,却没有告诉他自己的窘迫处境,反而宽慰他:「为师随后就来。」
青玄也没有多想,正打算从生门处离开这玲珑局,三魂六魄归位,可却突然耳尖地听到了一些声音,顿时停住了脚步:「等等,好像有人来了!」
「有人?」千色一时错愕,不自觉地反问:「谁来了?」
「一个女人,如今正在同小师伯说话呢!」青玄屏住呼吸认真地听着,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望着千色,表情里全是狐疑:「怎么,师父你听不见那女人的声音么?」
千色微微颔首,打量青玄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揣测:「青玄,你的魂魄在玲珑局,一切道法皆是失效,你怎么还能听到棋局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