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江敬武瞧傻子似的盯着他。
“嗯,我说的。”
江敬武疲惫地捏捏额角,阔步到正厅外。
冲方才跟在周大身边的人说道:“你们东家说要盘账,劳烦各位跑一趟,把进货簿子、交易簿子以及现有的货品、钱物簿子都拿来,我要盘账。”
指指余下几个,穿着像是各家掌柜的人,让他们同那人一道儿。
盘账最是熬人,这么多间铺子,簿子简直能堆成小山,没个三五天根本看不完。
江敬武却不当回事儿一样,反而兴致勃勃,对几个子侄说道:“为求公正,没盘清之前,诸位都不许走。”
坐着太师椅,江敬武长腿支在地上。
明明是一张老实巴交的脸,却让他们觉出几分难以言喻的嚣张和霸道。
太傅却极满意他的做法,十分配合的,让人把大门给关上。
江敬武本就是一说,吓吓他们。
几人一见姑父竟然来真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这……”小周氏打圆场说,“姐夫且盘着,咱们也得该干什么干什么不是?总不能因为姐夫在忙,咱们就得都陪着,什么都做不了。”
太傅却化身成了无情的帮腔机器。
反过来只问她:“你姐夫因何在这儿盘账?若你们老老实实将真账交出来,他闲的?”
“我不闲。”江敬武连忙接话。
“就是,”太傅配合十分默契,“赶紧的,不想在我这儿白住的,就把真账都交出来,左右都有那么一天。”
江敬武又开始补充:“自己主动上交,跟被我揪出问题,可是截然不同的。”
众人:“……”
“烦死了!”周游第一个受不了,一拍桌子,带着满身横冲直撞的怒气,支使自家掌柜的,“赶紧把我锁在库房小柜子里的账簿拿过来。”
有他开头,其他人也懒得挣扎了,纷纷让下属回去拿真账。
周大讪讪地摸摸鼻子。
正想改口让自家掌柜的也回去拿,江敬武就拿话堵他:“大哥和咱们是不同的,没暗账,我省得。”
“那就劳烦大哥在这儿多住两日,等我盘完了账,再放您回去。”江敬武老实巴交地笑笑。
周大:“……”
收齐了各家的两册账簿,江敬武故意让他们先回去,只留了周大一个人。
周大擎等着他把账给盘完,他好回家。
江敬武偏不慌不忙的,跟太傅一起回了书房,把周大家掌柜送来的簿子放在一边,打算过个三两日,再开始整理。
而这一回,不用江敬武说什么,太傅就将各家的两册账簿进行对比。
不看不知道,一看,着实吓了一跳。
——这些犊子,未免太能贪了!
十几年来,见天儿薅他的羊毛,好几间铺子都让他们给薅秃了!
明晃晃的亏空写在那儿,几个子侄却睁着眼睛说瞎话,以致亏空越来越大,赫然到了维持不下去的地步。
“我竟然,差点儿就把你给推进了火坑。”太傅用力捏着账簿一角。
气得不停摇头:“若不是今天这一出,我恐怕到死都不会知道,他们竟如此大胆,将我耍得团团转!”
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何曾受过这样的欺瞒?
一时,只觉得胸中郁郁,无法接受。
“您也别太过在意。”江敬武一边与他说着,一边将这批账簿给分成了两堆。
分好之后,指着多的那一摞。
他说:“这些亏空太多,早关早省事。铺子位置也偏,尽快变卖了,银钱填补欠下的债——或许,还能勉强算个不亏不赚。”
“这几间,应该还能挽救。”
太傅垂眼一瞅,只剩下寥寥三册账簿。
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老头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他们欠下的钱,凭什么老子卖铺子帮他们填补?”
“——让他们赔!”太傅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怒吼,“让他们倾家荡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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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翁婿俩在书房理账。
小周氏交了账簿之后,就急匆匆赶回了纳兰府。
毕竟吞了姑父几箱贵重物,还让他逮了个正着,哪里坐的下去?
而且,那些箱子根本就不在库房。